龙夜寒被那双水泽莹润的紫眸一望,心头本已去了几分的怒火此时更是半点都不见。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柔的将杞月小小的身体抱起放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背知道怀里的小家伙平静下来。
‘父皇……’杞月把脸埋在龙夜寒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他隐约猜得到他为何生怒,只是——只是,这场戏,这段帝皇宠溺皇子,父亲关心儿子的戏码,早已将某段记忆作为代价支付出去了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演下去。
“杞儿知道父皇为何生怒么?”龙夜寒轻轻-抚-摸着杞月的小脑袋,宽大的衣袖几乎将杞月的身子尽数掩住,只剩一颗黑色的小脑袋在怀里若隐若现。
‘因为……因为杞月未曾告知父皇那株墨衣并蒂莲的事么?’
龙夜寒将杞月的脸从怀中挖了出来,凝视那双不停闪烁的浅紫色眼眸,默不作声。
‘还是,因为那只符黎木妖的事?’杞月不敢直视龙夜寒深沉的眼,只好不停地转着眼珠,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有些勉强。
“杞儿到了如今还不肯跟父皇说实话么?”龙夜寒挥手让殿内的婢女全数退下,眼中的温和之色浓重的有些过了头。“杞儿不打算告诉父皇,杞儿身上的死气从何而来?对杞儿,又将会有何影响?”
话音一入耳,杞月脸上的笑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眼珠子也不乱转了,直直的,却是有些无神的盯着龙夜寒的眼,仿佛已在不经意间,从龙夜寒的眼中,望向了另一个遥远未知的世界。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也对,一代帝王,又怎会连死气都看不出?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只会固守基业的庸君,而是一个实力高强,征战四方二十余载的玉面杀神。
只是,这一解释,究竟会牵扯到多少不愿提及的隐秘?更让他举棋不定的是,若让父皇知道了那些事,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将自己看成一个怪物,或是能够完成夙愿的工具?
龙夜寒静静地看着杞月眼中的光采渐渐暗淡,忽然俯下身,缓慢而轻柔地吻了吻杞月的额。
感受到额上的温暖与柔软,杞月绷得僵直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一双紫眸也渐渐有了些许神采。
父皇,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最起码,父皇此刻还是会紧紧搂住自己,吻着自己的。至于以后,呵,他都不知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呢,连确定都不能的未来,又有什么值得在意呢。
杞月忽然笑了起来,略显冰凉的小手牵起龙夜寒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父皇还记得噬心蛊么?’
“杞儿何意?”龙夜寒的眸子骤然一凝。他当然记得,眼前这个在自己怀里笑的有些诡异的小家伙,正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在噬心蛊之下活下来的人。这件事,曾一度让他怀疑,他是否真的受到了噬心蛊的侵染。
难道说——
‘杞月的确中了噬心蛊,而这里……’杞月将他的手在自己心脏处按下,小脸上的笑容灿烂异常,可那双晶亮的紫眸,此刻却是一片黯淡。
龙夜寒可以感觉得到,手掌之下是一阵阵急促的心跳,同此刻抓着自己的手的那只小手中的血脉搏动是同样的不安。
龙夜寒揽着杞月的手开始慢慢收紧。
‘……而这里装着的,并不是心——’
“不必再说了,杞儿。”
被猛然按到他胸膛上的杞月怔住了,因惊讶而睁大的眼在无人可见之处泛起了些许水汽。虽然他的话还未说完,但他该明白他的意思了,此刻迎接他的,便该是嫌恶的眼神,甚至是利剑与匕首。可是,为何父皇的话语中,那份怜惜却如此显而易见?
龙夜寒确实是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杞儿想说而拐弯抹角不愿直言的那个事实。
所谓死气,通俗来讲便是死去了的生灵所有的气息,能够扰乱魂魄,甚至侵蚀ròu_tǐ。他的杞儿,想要那株墨衣并蒂莲,不过是想借其中的庞大生机将体内的死气消融而已,想控制黎木,也只是为了满足日后对灵草的需求而已。
那是,作为活死人,对于生机的需求。
龙夜寒的手臂将杞月抱得很紧,紧得快要让杞月喘不过起来,可伏在他怀里的杞月嘴边挂着的,却是不容错认的欣喜。
这次,他好像,用不着付出什么代价了呢。
第一卷 杞月之魇 第十九章“说”话
自从住进龙央殿后,杞月便很少去上课了,平日里抚琴,读书,偶尔有口福之时,还会尝尝菊红的花糕。这样的日子,若是没有龙夜寒不许练武,不许随意出宫,不许……等等一大堆禁令,怕会是十分的惬意。
因为杞月渡给他的一缕精气,无澈的伤也已痊愈。这件事,还一度让无尘啧啧称奇。
前些日子,无尘,菊红,还有无澈都已搬进龙央殿偏殿,青枫殿已是真正的了无人气,如同六年前杞月未曾入住之时一般。
这一日,天气正好,菊红仿照民间的做法做了些糕点给杞月尝尝鲜。
已是黄昏,得了闲的杞月躺在榻上,半眯着眼,一只手伸到盘中,懒洋洋的拈起块糕点往嘴里送。
橘色的夕阳毫不吝啬撒了杞月一身,和着他身上鲜红欲滴的衣衫,显得华美而又有些迷幻。那张舔着唇的嫣红小嘴,那双眯起的浅紫色眼眸,看得刚批完奏章回到龙央殿的龙夜寒心里一动。
龙夜寒微微一笑,悄悄走至杞月身旁,握住他的小手,俯下身将那块糕点含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