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可没说错,别以为我齐铁嘴戴着眼镜眼神就不好使,你说,哪回你俩出门,不是要么一样领带、要么一致军装,不穿军装也是一样工装,那天清早我赶着去府上和他谈事,见你俩睡衣都是同款。我先前还以为是你们张府批发的。现在一看么……”他微微退后半步,假模假式的拱拱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少夫人”
张日山除了怼人之外惯常不善言辞,被齐八爷打趣一通,脸蛋终于红了,讪讪挥开他:“成了,别再乱说。婚约是婚约,也就这几日装给家里人看看,佛爷……终归还是看不上我的。”他说完这话,眉宇间的落寞又至。
齐铁嘴是多通透的一人,他原先就知道这小副官对他家佛爷有意,只是有尹新月在侧,原本只当是一腔深情空付流水。却没料到生死线一役,僵直了快月余的佛爷一听到“副官落在后头”竟然立刻就有了反应,力道大得直把胸骨都要拍碎。他齐铁嘴虽然还窥不透那尊大佛的心意,但张启山对这小副官的在乎却是板上钉钉的,就是不知道这呆瓜为什么一根筋的认定了他家佛爷瞧不上他。他心下好奇,与张日山相携在院子里逛着,不免八卦:“嗳,你们这婚约都有了,又是张家长老们定下的,你为何总还说你自己没指望?”
副官被他问得一愣,权衡片刻想到八爷一路上过命的交情,索性和盘托出:“我和佛爷虽然有婚约,但是……佛爷并不喜欢这个安排。”他顿了顿,“佛爷祖父那辈就是因为娶了一位外姓的姑娘被逐出家族的。后来……虽然因为麒麟血的缘故,佛爷的祖父又被迎回家继任了族长,但是终究没能继承‘张起灵’这个名头。传到了佛爷这代仍是如此,家中要求佛爷的父亲和佛爷娶张家有麒麟血的坤泽为妻,其意就是净化血统,而且……你应该有看到过吧?”
“嗯?”
“佛爷的纹身,并不是麒麟。”他的眉峰微蹙,“张家历任家主‘张起灵’,身上的鸽血纹身都是‘麒麟’。唯独到了佛爷这一支变作‘穷奇’,就是因为佛爷祖父娶了非本族坤泽导致血统不纯的缘故。”日山微微叹了口气,“硬要说,算是家族给这一支的惩罚吧……”
“这也……这也太重了吧,一人犯错,整个血脉都要被牵连。”八爷咋舌。
张日山闻言垂下眼目:“是,但话虽如此,张家制度森严,并不是以我和佛爷二人之力就可以轻易撼动的。除却佛爷镇守的棋盘张一脉,下属还有四支遍布中华土地,姻亲连枝、等级重重,若不是我当年因为身负麒麟血被选为佛爷的……那我恐怕也不过是张家众子弟中平凡的一个罢了。(*)”
“你这么说我就有些明白了。所以……佛爷这支虽是家主,却又同时背负了惩罚。于是从他祖父起,就十分抵触族规喽?”
张日山闻言一把捂住他的嘴,皱眉轻声责怪:“看破不说破。”他松了手,“反正就是这个原因,佛爷父亲身故之后,他就借此去长沙,我……”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连那一瞬间的纠结也褪去了,“我也没那么多遐思。我横竖是佛爷的人,佛爷怎么决定都自有他的道理,我只管一心服侍就是了。”
齐铁嘴本来还在感慨张家的霸王条款,忽听了他这言论,直觉一口闷气顶在胸膛,汇到嘴边,化作当头一巴掌又叱了声“呆瓜”。这张日山,真是让人又气又心疼!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见夙兴远远的跑了来:“少夫人,少夫人,家主找不到你,正闹着不吃饭呢!”
张副官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匆匆拜别八爷,提步就走。
八爷站在原地看着一树海棠,笑得意味深长:“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小样儿,还说你没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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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回去时,发现尹新月也在。
许是这几日,他数次叮咛不得对尹小姐无礼,所以佛爷在院内石桌旁晒太阳,尹新月见了晃进来,下人们一时也没敢拦阻。只是没想到他出去的功夫已到了午膳时分,下人们企图用布饭来暗示尹新月可以离开,这位大小姐却装作听不出也看不懂,不但不走,反而硬是要赖着亲自服侍张启山用餐。
他踏进院落的时候,就看见尹新月愤而扔掉了一块巾子,一脸想发火却强自忍耐的表情,正冷着一张脸叱责仆役:“你没吃饭啊!怎么端托盘的!”
“怎么了?”张日山快步上前。
尹新月见到他就和捉到流窜三月的欠债人般,唇角弯起一抹冷笑:“我说张副官,您可真是贵人难见啊。管管你家下人吧,粥都泼我身上了!”
张日山侧目去看,果见她的衣摆上沾了零星菜粥,而瓷碗也落在一边的地上,碎成数块。他心里一惊,忙道声“抱歉”,视线却紧赶着去看佛爷那边,对方却还像个泥塑似的坐着,鞋面上污了一大块,裤脚也沾了不少。不知怎地,张日山竟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瞅出些不愉快来。但别管愉不愉快,烫着事儿大,他也理不得地上是否还有碎瓷,即刻撩袍便半跪下来,从下人那接了巾子,就去替佛爷擦鞋面,直到细细的擦拭干净,方才直起身来对尹新月道:“是我张府待客不周,还请姑娘先行回房休息,晚些曰山亲自来道歉。”
他不敢在家唤她夫人,又或者,是心底暗藏了不愿。
尹新月瞪他半晌,终于杏眼一斜,踩着小高跟回了屋。
直到她走远,日山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