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听到此话,浓眉一抬:“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
姜还是老的辣。
张启山被“押”上回祖宅的轿车时,已经是1926年的初冬。
老宅并不在长春,开车过去也需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后头的道路要进山,更是颠簸得开不了车,只能换马匹。张启山用脚跟轻踢马肚策马前行,沿途有不少背着背篓手拿锄头的庄稼人。内心禁不住腹诽,那素未谋面的“妻子”打小儿就住在这深山老林中,定是个“肤黑面圆、脸颊村红”的丑小子。
一路上就没想人点好儿,就这样策马踢踢踏踏到了老宅地界。
张家因为家大业大,嫡系旁系遍布东三省,随着时代变迁主要活动范围都在长春、沈阳周匝。这老宅基本只有每三年族长祭祖,或逢特大事件时才会让嫡系旁系说得上话的诸位当家回来。所以张启山也只在十岁之前随父来过两次,记忆早已变得斑驳。此时马匹停在朱红大门之前,看着飞檐吊角的建筑,倒有一种误入大观园的惊诧。
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小厮:“这里翻修过?”
小厮也伶俐:“回大少爷的话,因少夫人长居此地,早几年大修过一回。这几年陆陆续续的也添置了不少东西。少夫人说大少爷若是回来,也会觉得温馨舒适。”
张启山眼锋一斜,心下只道这未过门的媳妇小小年纪就已经会笼络人心,登时一阵不喜。而他刚举步踏上大门的台阶,远远已看到里面有数人迎了出来。正是此地的管家下仆,簇拥着中间一名少年。
看起来,应该就是已经被人叫了“少夫人”的那个张日山了。
院里院外都是“大少爷回来啦”的呼唤,倒是也为这老宅增添了不少鲜活气息。一群人直迎到大门口,管家弓腰又是一声“迎大少爷”。
在整齐划一弓腰垂首问安中,中间那名少年谦逊有礼的站着,腰背挺直微微含颔,臣服而不失风仪,温和得近乎秀气,脆生生的一句“曰山见过大少爷。”
如此乖顺的姿态,让张启山下意识的心头一抖,却猛地刹住思绪,下颚下意识地上抬,迈开大步径直越过了少年走向堂屋。
“管家,开饭,饿死了!”
那架势,仿佛就要生吞活剥了张日山。
佳肴珍馐,一顿饭还算和谐。饭后以茶漱口,又换了普洱,下人们才欲退出留下张启山和日山独处。
“等下。”张启山却没有给管家关门的机会。“管家,你留一下。我有事要问。”
“大少爷,请问有何吩咐?”管家屏退旁人,关上了门。
张启山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少年,毫不避讳:“我爹让我来看看我这未过门的媳妇儿。我想他老人家应该是让我来相一相是否满意的。”
管家一顿,点头称是。
“如果满意,自然是没话说。只是……倘若不满意,该怎么办?”张启山微微侧了下巴,眼锋直打在少年身上。这少年看起来格外和顺,一顿饭吃下来,张启山都没太看清他的脸。
而这话一出,无异于在当面指摘少年他让张家嫡系长孙、未来的张家家主不满意了。
少年猝然一慌,抬头望向张启山,双手攥紧膝上缎面的长衫衣摆。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柔嫩的菱唇唇形姣好,半月型的桃花眼更衬得面目无辜可爱,还有那么几分可怜,眨巴着瞅向张启山,唇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大概是因为平素的教导憋住了不敢开口。
张启山眉峰一展——原来不是“肤黑面圆、脸颊村红的丑小子”。嗯,还挺好看。
可是好看归好看,不是自己选的,再好看也不行!
“这——”管家一时也被问住了,支吾了一会儿也只好一推二六五:“少夫人是家主与各位长老定下的人选,自然人品端正。教导也是承袭了张家媳妇的祖训,断不会让大少爷您失望的。”
旁边像小狐狸的小白兔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
“哦?听起来身手不凡,是配得上未来的家主夫人的位置的。”张启山故作老成的评价,话锋一转,“那都学了些什么啊?”
“回大少爷,这国文历史算术自不肖说,体能也是可以的。更是承袭了张家家主夫人惯常需学的脱困、辨物、包扎等技艺。”
张启山心中暗骂一声:原来如此。张家祖上是发丘中郎将出身,虽然现在吸纳了各派优点,但仍旧保留了同门数人集体行动、相互策应的作风。若遇到大斗,家主更当身先士卒。而族长夫人除了要学会帮着家主给倒上来的明器长眼把关,以防损失;还要在必要的时候救治包扎,毕竟斗里面的受的伤除了物理性的疮口,往往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秽,且家主如果重伤,为防止小人乘虚而入,势必要夫人在旁边镇守;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若遇上家奴和手下都破不了的机关暗器,是要夫人上去趟雷的——损将而不损王,就是这个道理。
呵,他都要替这个张日山叹一声不服了,这简直就是个童养媳加堵枪口的么!
只不过,自己恐怕还不需要一个坤泽未来替自己堵枪口吧?心火一起,说话难免更不好听:“那我可以验验货?”他目光直锁身侧少年。“学的如何?半桶水,恐怕还坐不上张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