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悄然打开。仿佛着了魔似的,陆臻慢慢把自己撑起来,于是夏明朗的脸渐渐由单薄变立体,他看到饱满的额头和浓丽的眉,睫毛不长,然而浓密,勾出黑色的曲线像是微微睁了眼在看着谁。视线往下走,掠过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而利落,颜色偏深,暗红色。
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咬下去,尝尝他的血,是什么味道,想知道夏明朗的味道。
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在陆臻的心里响起,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可抑制,陆臻慢慢俯下身,嘴唇相碰的瞬间,他悚然惊醒,手上脱了力,跌在夏明朗的胸口。
那个瞬间他像是站在一个高湖的堤坝下,堤防骤然崩溃,他看到像山一样的洪水奔腾而来,将他的灵魂击碎,灰飞烟灭。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他听到那些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是这样啊,果然,是这样。
稳定,强大,深不可测,充满了神秘感,温柔而幽默。
就是这样,他从来都喜欢这种人,从来都是,那些人总是可以轻易地吸引他的视线,让他将灵魂和身体一并奉上,只希望他会喜欢。
原来如此!
他感觉到夏明朗在他身下动了一下,陆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
夏明朗把手掌放到他背上,小心地翻身将他放平,然后轻轻拍他的脸:“嗨,小家伙做噩梦了么?”
陆臻猝然张开眼,眼中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可惜兵不成行,马不成列,只余一派马乱兵荒的烟尘。
“怎么了?”夏明朗把手掌按在他额头上。
陆臻缓慢地眨着眼睛,让自己缓过来,半晌,扯动嘴角笑道:“我梦到你了。”
夏明朗哈的一声笑出来:“果然,好惨的梦,我把你怎么了?”
“你把我撕碎吃掉了。”陆臻道。
夏明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煮熟了我可能会有点兴趣。”
陆臻配合地笑起来。
徐知着还在熟睡,夏明朗压低了声音在陆臻耳边道:“既然醒了就陪我去走走吧。”陆臻被他拉着站起来,心情复杂地跟在他身后。
晨风吹在脸上,带着些微凉意,清冽而舒爽,陆臻张开手臂往前走,渐渐觉得心情轻松起来。夏明朗站在坡顶上转过身,陆臻看到朝阳悬在他的脚边,刚刚离开地平线。
夏明朗伸出手:“谢谢!”
他微笑,笑容模糊在晨光中,皮肤被染成金黄,与太阳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分不出边际。
“为什么?”陆臻小心地把手指放进他掌心。
“因为徐知着!”夏明朗用力握紧,手腕上加了一些力,陆臻不由自主地靠近,被他拉到怀里,夏明朗拍拍他的脊背,郑重地又说了一遍:“谢谢。”
陆臻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清晨干净的空气将他们包围,他忽然注意到属于夏明朗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烟味,有些微苦的清爽的气息。
“人们分辨一个人的方式主要是脸,但其实毛发气味体貌身形都可以!”
陆臻模糊地在想,是否当我已经记住了他的样子,我又要开始记忆他的味道?听说嗅觉是比视觉更长久而深刻的记忆。
于是一直到夏明朗放开他,陆臻才转过神。他非常惊讶地问道:“你是指,有关徐知着,你是故意的?”
不会吧!
陆臻几乎有些绝望,这多么可怕,他的心机费尽,他的苦苦挣扎,与他的尽在掌握。
“不是。”夏明朗道,“我只是非常高兴地看着你在努力,通过你,看到他真实的状态。最初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他走,而我相信以他的个性如果不是你在坚持,他一定会走。”
陆臻松了一口气,有些闷闷的:“但事情证明小花会改变的,他适合留在这里。”
“我知道,假如他能看清自己的需要,他会比任何人都适合这里,但是在这之前,他是个不安全的因素,可我必须要为全队负责。而且我没有办法去引导他教会他这些事,你明白吗?他把我当成一个讨好的对象,他成功路上的障碍,他会把我要的一切都给我,哪怕他没有。到最后我反而担心的是,他会因为我去死,在战场上,分不清贪生与怕死的界线是很可怕的。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希望我的士兵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与希望,对这样战斗的生活,充满了自豪与满足,因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本身,才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说到底,一枚勋章,一个烈士的称号足够买你们的命吗?我觉得不能,我们为之骄傲的,是我们的热血,我们的使命。”
陆臻看着朝阳贴着他的身侧往上爬,越过膝盖,越过衣角,而夏明朗的眼睛在这晨辉中如此闪耀,像另一个太阳,他于是无法言语。
“陆臻,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其实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兵?”夏明朗安静地看着他。
“哦?”陆臻莫明其妙,有些尴尬地笑道:“中校先生您这话说得让我很伤心啊。”
“你有时会觉得我很冷血,对吗?只凭个人的喜好去判断,合适的不合适的。但其实我也没有办法,我站在这里,就要代表最高的利益,任务的成败,还有所有人的生命,我只有这一个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所以,陆臻,你不是我的兵,士兵应当完全地服从他的长官,可你没有这样的天分,你也不必如此,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站在自己的位置,给我提供一个另外的参照。我能够看见你们所有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