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还真是不得了,看来这回中秋,咱们有的忙了。”皇帝疲惫地揉揉眉心。
掌印摸摸皇帝的脑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把温度全部拢在手心里。掌印一直都很疼惜皇帝,不管是尚在襁褓之中,还是到现在,一直都是。
掌印忽然想起皇帝小的时候,包在松花锦缎中,抱在怀里像个小小的宝贝。那时候掌印才七岁,还是孩童浪漫的年纪。
那时的掌印每次看到皇帝眉心的朱砂梅花,都忍不住要轻轻去触碰一下,偷偷地,不让外人看到。每次掌印成功得逞之后就望着小皇帝笑,昏暗的人生里骤然多了一丝明光。
等皇帝再长大一点,玩闹起来的时候总是把掌印辛辛苦苦扫起来的落叶弄得满地都是。那时秋光明媚,金黄的落叶在庭院中飘洒。
有一回冬至,下了鹅毛大雪。小皇帝贪玩时失足落了水,掌印那时十三岁,在寒冬里当即脱掉了身上的袄子,跳进结了冰的湖中把皇帝抱上来。
那时的皇帝已经被册封了太子,这样一下把老皇帝和皇后都吓得不轻。皇帝小时候身体不好,受冻之后高烧了三天,皇后宫里太医来来往往。
掌印曾偷偷站在高大的柱子后面往里面望,他看到皇后坐在床边照料小皇帝,婢女把热汤端上又端下。外头是飞扬的大雪,屋内烛影摇红。
皇后曾亲自给掌印送来治疗冻疮的药膏,看到掌印当时四面透风的住处时,又吩咐下人多送了两床棉被来。
皇后是来自河北的美人,慈悲善良,掌印对她一直心存感激。
之后的有一天晚上,掌印忍着疼痛给自己的腿上药。白日里,他遭到了老公公的打骂,腿上还没好的冻伤又被打得皮开肉绽。
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掌印连忙把药膏藏好,把腿上的伤遮好了,才走过去开门。
“公公,有何……”掌印下意识地说,因为一般这个时候,都是老公公来喊他去做事。
但是掌印的门前没有满脸皱纹的老太监,只有一个粉瓷脸面的小娃娃,披着猩红斗篷,正冻得瑟瑟发抖,跳着双脚在哈气。
掌印慌忙跪下:“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理他,而是三两步跳进掌印的屋子,抱着身子抖抖索索,半晌才喊掌印起来。掌印忍着剧痛站起来,本来想去点灯,但想想又算了。
屋子简陋狭小,冬天里根本挡不住寒冷。掌印把门轻轻关上,那时屋外煌煌一片白雪,翠绿的竹子却依旧鲜活。
“殿下,您有何吩咐?奴才现在就去办。”
太子朝小小的手心哈两口气,才说:“本宫偷偷跑出来的。听说是你救了本宫,本宫就想来谢谢你。”
“奴才不敢,奴才为保主子的安危,死不足惜!”掌印伏在地上回话。
“快起来。你这里有没有棉被啊,本宫快冻死了。”太子催促他。
“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拿。”掌印说着从柜子里翻出皇后赏赐给他的锦被,他没舍得用,一直藏在箱底。
掌印拿被子裹住小小的太子,裹严实了,扶他坐到自己的床榻上去。掌印去翻出炭盆,拨弄了两下,拿来靠在太子脚边,好让他不要被冻住。
“草药味”
“奴才不敢。请太子责罚。”掌印惶恐答道。
“责罚什么,你伤到哪了?给本宫看看。”小太子一板一眼地说着,看上去颇有帝王之姿。
“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腌臜东西,不该脏了殿下的眼睛。”
“大胆奴才,你竟然不听本宫的话?”太子说,腔调中带着别扭的愤怒。
掌印连连磕头,说奴才不敢,然后站起来,撩开了一层破布,露出他皮肉模糊的小腿。
“啊呀!这怎么还能见人啊!”太子当时就惊呼起来,掌印慌不择路,连忙抬手去捂住太子的嘴,提醒他小声一点。
太子不出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掌印。掌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越了,他跪下来,磕头:“奴才冲撞了太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没,没,你先起来,起来。”太子从被子里钻出来,把掌印扶起来,“你先抱本宫一会儿,本宫好冷。”
“殿下……”掌印觉得太子的要求真是没有道理,主子奴才的身份都去哪了?
“我冷的时候,母妃就是这样抱我的,所以你也要这样抱我。”太子认真地看着掌印的脸,说。
掌印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做了。掌印裹上一件袄子,侧身坐着,把小太子抱在怀里,再披上棉被。
大雪下了一整夜,两人就这样在昏暗简陋的平房里相拥而坐。那时,掌印和皇帝正当年少,没有高堂明镜,没有上下尊卑,有的只是依偎着相互取暖。
☆、意同
丞相摘下斗笠,从马上下来,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招呼店家来给他沽酒。
店家是手脚麻利的伙计,一看有客人来,赶忙擦净了手迎上来。
丞相在简单的木桌旁坐下,看店家取走了他的酒葫芦,到一边去舀酒来倒在里面。丞相粗摸着看了一下,那酒有些浑浊,不像是泸州老窖那样清冽。
塞北的浊酒,倒是很配当地的气质。丞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