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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是要那个人回以同样的感情,才能够滋生出甜蜜圆满的感觉。反之,苦涩酸楚只有独自品尝,既寂寞,又悲凉。
“我不要懂,我能待在他身边就很好。”小芒眉眼弯弯,笑得无忧无虑。
尚无邪抬眼望她,只觉羡慕。年少无畏,便是小芒这般。说不上好,可是这股青春洋溢的勇气,却叫人心生艳羡。
而房内,两个男人对望无言。
良久,尉迟朗嘴角动了动,哑声道:“无欢,你终是不肯唤我一声爹吗?”
花无欢伸手拂开他散落的头发,替他整理衣衫,平淡道:“称谓罢了,何必执着。”
尉迟朗缓缓闭眼,气息渐弱,面上犹有凄凉之色。
花无欢叹息,手指停在他瘦削凹陷的脸颊,另只手从靴间拔出一柄匕首,刀光凛冽,他动作利落矫捷,三两下剃下,尉迟朗满面的虬须被清理干净,显露出英挺俊气的五官轮廓。
“原来我们长得很像。”花无欢笑了笑,“以前我太迟钝,居然没有察觉。”
尉迟朗眼皮颤动,没有睁开,一滴泪水滑落眼角,渗入枕头。
花无欢用指节替他擦去泪痕,轻叹道:“爹,你安心去吧。若有来世,我依旧愿意做你儿子,只愿你不再抱着执念看不开。”
尉迟朗猛然睁眼,眼中闪烁着惊喜的泪花,嘴唇颤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脖子一梗,血往头颅冲去,面容涨得紫红,眼睛瞠大如铜铃,一口气未接上来便僵住,脸上还留着欣慰喜色,可气息已断,撒手人寰。
花无欢轻闭了一下眼,抚过他睁着的大眼,替他合上,心底终究是泛了酸意。今日起,他就是真正的举目无亲,世上再无他的亲人,只余他残活人间。
外面的两个女子听房内毫无声响,不禁对看一眼,敲门进去。
“朗叔死了?!”小芒见情况不对,冲到床前一探鼻息,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花无欢站起,似乎凉薄无情,兀自离开房间。
尚无邪默默跟上,淡声问道:“你想不想去金陵?”
“去了做何?”花无欢没有回头,漫无目的前行,谷中如画的景致映入眼帘,可是无法抚平他内心深处的空虚和痛楚。
“留在这里,你只会一世不快乐。”尚无邪说得直接,一针见血。
“那么,你呢?”花无欢反问。
“我也是。”尚无邪老实回道。
“那你去不去?”他再问。
“不敢去。”尚无邪自嘲一笑。从何时开始,她尚无邪也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她怕看见“他”不幸福,更怕看见“他”幸福美满。她怕自己的出现“他”根本不在乎,又怕自己重回帝都给“他”招惹麻烦。
花无欢勾唇,俊美无俦的脸庞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笑容。尚无邪的答案,便是他的答案。不敢去,只因害怕抱了希望,而后绝望。
尚无邪上前两步,与他并行,扭头看他,忽道:“不如我们做伴一起去?”
花无欢皱皱长眉,疑道:“为何要做伴?”
“好壮胆。”尚无邪扬声大笑起来,艳丽的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明烈丰采,“其实我们何须害怕,不过是去会会故人,叙叙旧事,何妨?”
“躲避一世,确非大丈夫所为。”花无欢接言道,俊容微亮,狭眸生了几丝神采,“如今我在世上已无牵挂,只有她和柏儿,是我想要再见一见的人。走一趟,无妨!”
尚无邪清脆击掌,爽快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花无欢颔首,回道:“等我替我爹办好后事,便备马上京!”
“那我就等你几日。”
“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共识,相视而笑。
他们后面,白裙少女匆匆跑来,白皙脸颊泪水未干,嘴里大喊道:“你们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花无欢和尚无邪回首望少女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朗笑。
沉寂已久的繁花谷,终于有了笑声,有了生气。远在帝都宫廷的唐风华,正与皇帝陛下执子下棋,她捏着白子的手一顿,黛眉轻轻挑起,清声笑道:“陛下,你的黑子虽堵死我的去路,但我这一子落下,便有新生机新局面,你可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