咐吗?”
谢珩觑向她,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了层雾气,眼神尚未回拢,想必方才在出神。
他搁下狼毫,将她静静瞧了片刻,道:“父皇威胁你的那句话,为何不说?”
这话问得实在突兀,令人措手不及,而跟前日重逢时恶狠狠的态度比起来,这声音近乎温柔。伽罗满心愕然,瞧着谢珩,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觉察出些许无奈的意味。
“是怕我不会相信,还是怕我跟父皇因此生嫌隙?”他又问道。
伽罗心里一颤。
隐秘的小心思既然已被窥破,她稍加思索,没再掩藏,“殿下和皇上是父子,也是君臣。皇上对傅高两家恨入骨髓,会那样威胁,也算人之常情。殿下重任在肩,伽罗没必要说出这些话,平白让殿下烦心。”
“所以你离开,就是为父皇的威胁?”
伽罗默然,算是默认。
“你害怕父皇盛怒下惩治你父亲和外祖母,我又难以护你周全,所以宁可瞒着我远走他乡,跟我再没有半点瓜葛?宁可让我生气失望,也不愿对我坦白实情?”谢珩目光幽深,见伽罗垂眸没有否认,沉郁的眼中稍露温柔,声音却颇冷凝,缓缓道:“伽罗,你真狠心。”
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伽罗双手藏在袖中,没有答话。
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旋即是战青的声音,“殿下,黄将军回来了。”
谢珩闻言,下意识瞧向手边刚绘好的布兵图。山川地势,布兵排阵,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他眉目间温柔收敛殆尽,向外道:“请进来。”旋即吩咐伽罗,“回去听你外祖母安排,不许擅作主张。”
伽罗还在回味那句狠心的指责,强忍着胸口汹涌的热潮,垂眸颔首,行礼告退。
转身向外,迎面进来个威猛粗豪的汉子走来,她甚至连行礼都忘了,茫然走出屋门。
今日天晴,院里有冷风,唯有日头照在身上,才能带些许暖意。
她来时孑然,去也孤身。那袭披风还在二层阁楼的屋中,她却不敢再去取,害怕往返之间碰到人泄露情绪,便快步走出紫荆阁,连战青叫她留步的声音也没听见。迎面吹来的风冰凉,没有披风罩着,稍觉瑟缩。她强咬牙关,未则一声,低头只顾走路,直至走远了,才伸手捂住嘴巴,逼回哽咽。
是啊,她是狠心。
在谢珩捧着满腔赤诚对她好的时候,狠心丢弃,伤人伤己。
狠心得连她自己都齿寒。
可天家威仪之下,她还有旁的选择吗?
谢珩这回放她走,想必是心灰意冷。
往后山长水远,会面无期,而朝堂凶险叵测,但愿他善自珍重,万勿有失。
眼眶有温热溢出,被风吹得冰凉。伽罗仰头瞧着天际流云,硬生生将泪意逼回去。眼角潮热被风吹干,只留下冰凉的痕迹。她站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就着朦胧目光分辨前路,脚步还没迈出,忽然顿住——
十数步外是一间穿堂,正中间摆着紫檀云石大插屏。而在插屏之侧,杜鸿嘉沉默站立,不知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伤心的时候,伽罗智商变低了,连谢珩的话也没听明白,咳咳~~尚未解决生计问题的伽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饱暖思□□的谢珩:没关系,我在前面等你。
——然后,抱着你走完剩下的路。
☆、第62章 062
隔了十数步的距离, 伽罗瞧着许久未见的杜鸿嘉, 愣了一瞬后, 于悲伤中腾起些许欢喜。然而看清杜鸿嘉的神情时, 伽罗的脚步却不由得迟疑——迥异于往常的朗然笑意, 他英挺的眉目稍见沉闷, 默然站在檀木屏风旁, 瞧着她不言不语。
这绝不是伽罗预料中的反应,仿佛对她心存芥蒂似的。
可两人这一个月来没半点交集, 他为何要生气?
难道是他还没收到那封信?
伽罗猛然醒悟,心里叹了口气, 竭力驱走杂乱情绪, 快步走上去, 招呼道:“表哥!”
她眼底因强忍泪水而憋出的红色尚未褪去, 即便脸带些许笑意, 依旧遮掩不去。没了披风护着,裙衫在冬日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 柔白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 就连鼻头都红了,整个人因畏冷而下意识的瑟缩,瞧着分外可怜。
杜鸿嘉瞧着那双泛红的眼睛, 所有质问的话都被堵在了胸口。
他随手解下披风裹在伽罗肩头,神情稍缓,“刚才……是在哭?”
伽罗没否认,只笑了笑, 抢先道:“我留的信,表哥还没收到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