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知有还是拒绝了:“不了,叔叔阿姨,还有冉冉,祝你们除夕快乐”。
“只是今天……我想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呢”。
她说完,礼貌地鞠躬道别,离开了安冉的病房。
安爸爸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示意她不要伤心:“是个好孩子”。
安冉笑了,脸色苍白,戴着呼吸机:“爸……求你件事”。
方知有跑到急诊科去找于归,郝仁杰在分诊台里写着护理日志,笔一抬:“刚跟老总请假,回家了吧”。
“喔……这样吗?”方知有一愣,不无失落地垂下眸子。
她刚想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自己战队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老大,马上总决赛了,练兵吗?”。
她想了想,划掉,准备给于归发消息的时候,安冉苍白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又打开消息界面:“好,一会来”。
第116章 命运
天是倒过来的海,蓝得一望无际, 风吹过来, 漫山遍野的菊花香。
陆青时穿着一袭黑衣, 把怀里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 是合葬, 爸爸的名字和妈妈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顾衍之从篮子里倒了两杯茅台递给她,陆青时接过来洒在墓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柔软而哀伤, 爸妈走的也很突然, 没有来得及给她留下一句话。
如果他们还健在,会跟她说什么呢?
陆青时仰起头, 泪水滑进鬓发里:爸,妈,我长大了呢。
顾衍之又拿了一个酒杯出来, 她下意识想接过来,对方一收, 给自己斟满。
“这杯我替你敬叔叔阿姨”。
陆青时红着眼眶弯出一个笑意, 看着她一饮而尽,又把系着红丝带的那瓶酒放在了墓碑前。
今天除夕, 前来扫墓的人很少,北京郊外的风有些大,吹乱了她的发丝,陆青时红着眼眶往后看去, 一排墓碑之后夹杂着高低错落的几个孩子墓,乐乐……就葬在那里。
她顿步,心脏抽疼了起来,逃离般地拉住了顾衍之的手:“我们……回去吧”。
“好,可是回去的话,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再来了”她始终尊重她的决定,但也给她了必要的提醒。
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她能从过去里走出来。
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医生抿紧了唇角,露出挣扎、痛苦、茫然无措的表情。
顾衍之安抚她:“那你待在这里,我过去洒扫一下”。
“好”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隐隐的愧疚。
顾衍之提着篮子往过去走,这里在墓园最深处,周遭的墓地杂草丛生,甚至从砖头缝里长出了黄花,唯独属于乐乐的这块墓碑干净整洁,一棵杂草也无,墓碑前放着几束菊花,脆弱的花瓣在风中摇曳,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洒扫的,只是不知道是青时的爷爷,还是傅磊。
墓碑上的照片擦得铮亮,小男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眯着眼睛冲她笑,果真是和陆青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从篮子里拿出几样吃食,一一摆在了墓碑前,打火机点燃蜡烛,静静看着它燃烧。
“我只是觉得,孩子,都是想妈妈的吧”。
她知道她会来,所以没有抬头:“我也很想我妈妈,虽然我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可是还是很想很想……”
她往铜盆里放着纸钱,火光在眼底跃动,风吹过来,黑灰扬了起来,落上陆青时的衣角,身后的地板落下水渍。
“乐乐……对不起……妈妈我……”她捂着嘴唇,哽咽着,想说什么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是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乐乐,不要怪你妈妈,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内疚里,她甚至没有一天发自内心地笑过……她……也很爱你”。
顾衍之手指抚上光滑冰冷的石板,来回摩擦着,直到逐渐升了温,小男孩还是一如既往看着她们笑,眉眼柔和,如果能顺利长大,应当是个英俊善良的男孩子。
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陪自己度过了那么快乐的五年时光,往事走马灯一样掠过脑海,陆青时哭得不能自抑,顾衍之没有再安慰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她知道有些事能哭出来,总比窝在心里要好。
蓝天白云,荒草麦浪一般翻涌,恍惚之中她听见有人喊她:“妈妈”。
她抬头,一望无际的旷野里,穿着卡通体恤衫的小男孩冲她笑,眉眼弯弯。
“妈妈”。
她走近一步,小男孩又往后退了一步。
“妈妈”。
她泪眼朦胧:“乐乐……”。
“我爱你,再见”。
小男孩挥挥手,跑进了一片白光里,她再睁眼,照片上的男孩子一如既往冲着她笑,仿佛也在说:“妈妈,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一直爱着你”。
陆青时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乐乐……妈妈也从未忘记过你,永远爱你。
方知有给于归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排队进站,除夕当天返乡的人不在少数,挤得前胸贴后背,即使听见了手机响她也没办法拿出来,等到终于磨磨蹭蹭过了安检,进了候车室,她才终于有空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看见屏幕上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时,少年人微微弯了下唇角,心间流淌过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