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瞳孔微微映着日光,皮肤白得发亮。
这人过于醒目,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单看慧恩的外貌,都要可惜他做了个和尚,否则该是怎样的青年才俊?
方拭非负手走到他旁边,认真转了一圈。
对方丝毫没有被凝视的尴尬,只是笑问道:“使君找我,是有何事?为何忽然来了海边?”
方拭非说:“我还在想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怎么不看着你的师兄弟,让他们到处惹是生非。原来如此,打的是大义灭亲的路子。”
“师兄即是我师兄,我如何能干涉他们的作为?”慧恩说,“何况对错,主持自会分辨,贫僧不过冥思教内小小一员,哪来的本事大义灭亲?”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方拭非指着他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好人,有时候我又觉得不是。我真是想不通你究竟在想什么。慧恩大师,你是哪里人?”
慧恩问道:“施主为何要去想贫僧在想什么”
“算了吧,你们冥思教的僧人都富着呢。贫僧贫僧,最多也就贫在一张嘴上。”
慧恩并不生气:“那施主呢?”
方拭非坦荡说:“我自认啊,我是喜欢贫嘴。”
慧恩:“那贫僧也自认吧。”
方拭非呵道:“你真没意思。”
慧恩不说话了。
方拭非一手挡在眉毛上边遮光:“打听一下,你看出飓风什么时候来了吗?”
慧恩笑问:“朝廷要帮忙吗?”
方拭非:“这不是朝廷的职责所在吗?”
慧恩:“是吗?”
第63章 自度
方拭非听他说得意味深长, 便道:“你是在官府这里蒙受过什么冤屈, 所以才进了冥思教吗?”
慧恩背过身, 要往回走。
他宽松的衣袍在大风中抖动, 声音夹在风里,传到方拭非的耳边:“是因为师父在我危难之际, 救了我一命, 我亦无处可去,便留在冥思教,以报恩情。”
“你师父是因为悲悯众生才救的你?”方拭非兀自思考道,“我还以为能建出冥思教, 且将它带向歪路的人,不会有这样热情的心肠。”
慧恩说:“不,他是因为讨厌我的仇人,所以才救了我。”
方拭非怔了下,而后哂笑道:“因为讨厌一个人而救了你,这也能叫恩惠吗?”
“能。”慧恩偏过头说,“比许多承人恩惠,最终却袖手旁观的人好多了。方施主, 您或许见得不多,目的或本意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说得再漂亮, 终究还是要看做的怎么样。”
方拭非小跳着跟着他,这海边的风却不如她意,将头发吹得凌乱四散, 糊了满脸,眼睛都快睁不开来。
瞧瞧慧恩这颗光头,往哪里走都潇洒多了。
方拭非用手理前边的碎发,说道:“难怪他给你起法号叫慧恩。是要你一辈子记住他的恩惠?”
“非也。”慧恩说,“我的法号是我自己起的。只是觉得很可笑而已。”
风声忽得呜呜大作,浪被拍起了一层,又轰得落下。
方拭非捂住一边耳朵道:“什么?劳烦大点声!”
慧恩看了她一眼,拖着她的衣袖,把她带到一旁的船后。
有东西隔着,总算好一点的。
“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可以出人头地,为何要选择这条路?”方拭非说,“经商、入仕。天无绝人之路,怎么都好过与朝廷做对吧?你是聪明人,为何不替自己多想想?”
慧恩问:“有什么不好?”
“一个是有机会名垂青史,一个是现在就已经臭名远扬。”方拭非说,“你们佛家不讲求因果轮回吗?你总该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缺德事吧?”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慧恩问,“纵然流芳百世,我又能长久了吗?”
方拭非是真给他弄笑了:“你究竟学道还是学佛啊?”
慧恩继续往城里走,手上挂着一串佛珠。
“我十三岁起,才开始念佛经。佛或道于我来说,并无太大差别。曾经我不屑于神佛来救,不必要得道高人替我开导。直至今日,我亦不信这世上有所谓的神佛真理。”
“听你这样说,也未曾见你被开导。”
“人不度我,官不度我,佛不度我,何人度我?”他摇头说,“开导出来了。这世间无人能度我,苦海无涯,谁人都只能乘舟自度。”
方拭非:“你的舟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慧恩瞥向她,眼神依旧不温不火,似乎还觉得有些可笑:“人皆有秘密。我不揭穿你的秘密,你为何要来干涉我?”
“我有多少秘密?活着肉躯一条,死了尸体一具,银子都没几两。”方拭非叉腰道,“我只辨是非,佛要挡我,神佛皆杀,这就是我的道。”
方拭非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