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小壮准备扣动手里的扳机时,他会忘掉一切。他良好的射术源自于他的专心致志和心无杂念。但是在此之前,选择一个好的射击地点,才是他所需要考虑的。作为天生的枪手,王小壮对每一处可能对敌人产生威胁的地点都印象深刻。
而在虔城,他就已经挑好了一处能一击毙命的福地。
邹城看着王小壮在李掌柜给出的那张简易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然后他把桌子上的所有杂物都清开了。
唯独留下了一只杯子,这只杯子放在了桌面上远离地图的一角。
“就是这里!”王小壮指着这只杯子说。
邹城用手指丈量着距离,如果比例没错的话,在实际现场,这只杯子所代表的地点离钟林桂所住下的建春别院有足足八百米甚至更远。
“嘶——”张德贵标志性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王育才,你逗我了吗?”
王小壮没有说话,他坐在了这只杯子的面前。邹城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这是什么地方?制高点吗?”
几个人也陷入了沉思,在这次的侦察过程当中,好像并没有人发现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点。虔城的房屋都不算太高,远远一望,都是比较平整的格局,没见过可以居高临下的所在。
王小壮张了张嘴,淡淡地说:“那是钟楼,比建春别院高出一点而已。我们在建春别院外侦察的时候,我看到过它的塔尖。回来的时候我专门主意过,塔尖下是雨檐,雨檐下方就是一扇窗户。我觉得,在那里正好可以开枪。”
“......”邹城盯着王小壮的脸看,他想看看这货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自信心。他的枪法所有人都知道,但顶多也就是打两百米的目标,八百米!?太夸张了。
“我明天去看一看。”邹城说道,“行不行,等我回来再说。”
老徐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做好两手准备。如果王连副得手了,当然皆大欢喜。一旦他没有命中目标,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强攻,要么退回来继续商量对策。但是那样一来的话,我们就打草惊蛇了。邹连长,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邹城当然想到了,在王小壮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如果王小壮没打死钟林桂,他们还是要面对固若金汤的建春别院,军统那帮人已经尝试过了,那不是一个好办法。但眼下没人能拿得出一个有效的计划,所以,也只能试一试王小壮八百米外的枪法了。
他看着王小壮说,“瘸子,我得提醒你一下,八百米可不是简单的二百米乘以四。你没有专门的狙击步枪,目标在你的准星下,可能只是一个小点儿。偏差哪怕只有一根儿头发丝,子弹打出去都会差很远。”
“我懂!”王小壮很肯定地告诉邹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爹说,打枪靠得不仅仅是瞄准,还有感觉。连长,我现在强烈感觉到我能在八百米外打死钟林桂。”
“你的强烈感觉!?”张德贵和张宜生张大了嘴,“合着你打枪完全靠信仰啊!?”
王小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枪神奶奶一定会眷顾我的!”
“枪神......奶奶......”邹城捂住了额头,“你奶奶是枪神!?尊姓大名啊!?”
“我奶奶生下我爹后就死了。她不是枪神,她也不会打枪。我爹告诉我说,枪神奶奶不是一个人,每一支枪,它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爹有一支毛瑟手枪,他说那就是他娘,这支枪在战场上救过他无数次性命。他回家以后,每天都会向那支枪扣头。我小的时候,我爹就让我叫那支枪做奶奶。”
“......”几双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怜惜,邹城一口气憋在胸口,良久才缓缓地喘了出来。周亮撑着下巴,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王小壮,说道:“早就听说你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一根筋死心眼儿,现在我算明白了一件事......”
“亮哥,亮哥!我也明白了!”张德贵打断道,“我觉着王育才就算小时候没有被驴踢过脑袋,他也应该是一根筋死心眼儿。”
“怎么讲?”张宜生好奇地问道。
张德贵摸了摸下巴,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爹就是被驴踢过了脑袋才生下了他啊,这两父子也是绝了。王育才!你死去的奶奶那副棺材板是什么做的?”
“楠木,怎么了!”
“我觉得你快去看看比较好,就算你奶奶的楠木棺材板上再盖上一千斤铁,都恐怕压不住了吧!居然每天给一支枪上香磕头,你奶奶泉下有知,还不气得爬起来撕了你们这两个不肖子孙......”
“哈哈哈——”一堆人笑了出来,连邹城都憋不住眼角的泪水,一张脸通红。王小壮看着众人的调笑目光,却丝毫不以为意,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父亲是他的偶像,他父亲崇拜的枪神,也就是他崇拜的目标。从小耳濡目染,他的心里早已和那支毛瑟手枪同呼吸共命运了。
这是信仰,不可动摇的信仰。任何嘲笑和质疑,都不能动摇他内心的崇高信仰。就像有人信佛,有人信道,有人信耶稣。但却没有人真正地见过什么是佛,什么是道,谁是耶稣。但是那支被青烟供奉的毛瑟手枪确实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王小壮一直认为,他的信仰比面前这许多人都来得实在。
“行了行了!都别笑了!”邹城伸手示意大家坐下,老徐矜持地不让自己的一口白牙露出来,她给大家重新斟满了茶水。
“那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