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他楚九歌,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介文人,所能做的,也只有出谋划策,必当有一个劲敌与之匹敌,因为只有危机感才能让人保持冷静。
“天色暗了,不如就在附近过夜,明日再进城。”
楚九歌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林子,“如果我没记错,那边该是有座庙宇。”
俞景年应了一声,将楚九歌扶到马背上,牵着缰绳便朝着林中走去。
此时虽是深秋,却并不冷的刺骨,树木也不至于掉光了叶子,俞景年本以为是这树受不了温度的骤降才枯萎,不想走近一看,那些生命力极强的白杨,竟早已枯死。
见此情景,楚九歌从马背上跃下,抚着那没有一丝水分的枯木,唉叹道:“乱世之下,岂止是人,世间万物……都没了生路。”
楚九歌的心痛,亦是俞景年的无奈,世道艰难,苟且偷生已是不易,又怎会有人闲心来照顾这些可怜的树呢,齐国又连遭灾年,这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楚九歌在前带路,穿过了时而□□枯枝杈挡住的小路,俞景年回头牵着马绕过那些路障 回过头时,竟差点撞在早已停下的楚九歌身上。
后者虔诚的望着已经荒废的破庙,眼中尽是怀念与凄凉。
曾经富丽堂皇的大佛寺,如今也落败成了这副光景。可悲,当真可悲……
“我记得,齐寰宇曾下令抓我,那时的我无处可去,只得躲入这佛寺中,其实并没有报着能逃过一劫的侥幸,我知道,齐国上下对齐寰宇也是唯命是从,即使是佛寺,恐怕也留不住我。可是那位主持,却丝毫没有畏惧,将我藏在那佛像之下的空格中,躲过了齐寰宇的追捕。”
事实上,任谁都不能忍心放任当时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楚九歌逃亡在外。主持虽是佛门中人,却也知天下大势。上一场战争,是在晟乾十三年,乌兰国大举入侵中原,当时年少的主持还在少林寺习武,大局当前,即使是江湖门派也奋起抵抗,主持与众师兄弟大喊着“佛不救世,我救!”,上了战场大开杀戒,不仅是少林等江湖门派,乌兰和中原各国都元气大伤。
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经历大规模的战争,不想短短数十载后,中原群龙无首,七国再次大乱。
主持虽破了杀戒,却也听闻少林寺的老和尚讲过,有这么一位谪仙,“居昆仑,饮忘川,奏古琴,叹花间”,他能止战,他能救世。
恐怕,说的就是眼前这位白衣男子了。
楚九歌在大佛寺中养了半个月的伤,他从不对主持提及自己的过往,甚至在齐国遭遇了什么,也只字不提,只是用琴声抒发着内心的情感。
若不是曾看到他跪倒在佛像前哭的差点背过气去,主持甚至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俞景年栓好了马,轻轻推开寺门,望着寺内杂乱的物品,也能够想到当时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浩劫。楚九歌身上有伤,跨过那些堆放的杂物十分费力,俞景年便轻轻的抱起了他,脚只离地一尺,生怕弄疼了楚九歌腰间的刀伤。
禅房内也是一片狼藉,厚厚的灰尘积了几寸,似乎从楚九歌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就荒废了。俞景年用衣袖拂去了木椅上的灰尘,让楚九歌坐下,便四下去寻些有用的东西了。
楚九歌记得,那时自己便是在这间禅房养伤,主持经常来与他谈心,即使一言不发,但他知道,主持也是难得能够听他说话的人。
虽然,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倒是与那个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小和尚相处的很好,二人经常在一起坐着,他听他念经,看他被罚抄写经文,后者总是拉着张苦瓜脸,抱怨道:“为什么我总是挨罚。”
……那个孩子,现在去哪里了呢?
楚九歌明知自己不知道,却又有种预感,小和尚一直没有走远过……可他是谁,会在哪?
猛然间,楚九歌感觉自己又忘记了很多东西,悲从中来,湿了眼眶,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从中解脱。
俞景年在后厨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干粮加工成了可以入口的样子,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楚九歌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中请出一尊佛像的一幕。
楚九歌记得很清楚,这尊佛像,以前他每晚临睡前都要拜拜,每次屈膝跪下,就总会感觉内心痛苦万分,只有在佛祖前坦然的这一刻,才能够解脱。
楚九歌知道,那只是他的心灵寄托,是他给自己排解压力的一个发泄口,但这也未尝不可,曾经的他能够借此疏解,现在的他,却是连哭都哭不出了,似是早已流干的眼泪。
身体不由自主的沉下,楚九歌感觉一阵眩晕,缓和时,俞景年正揽着他,焦急的喊叫着。
只可惜,他耳鸣的听不到。
抬眼望去,那尊佛像似乎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温暖的令人向往。猛然间清醒过来,俞景年正在掐他的脸颊。
“疼……”
楚九歌显得有些呆愣愣的。
这倒是逗笑了精神一直紧绷的俞景年,“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佛祖接走了。”
楚九歌再次回望佛像,那佛光早已褪去,楚九歌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但他喜欢那种感觉,好像所有的压力都被人背负了一般。
俞景年让楚九歌重新坐下,掰了一块烧饼喂给他,另一边抬起楚九歌的手,解下了手指上重重缠绕的绷带。
“骨头变形了,需要重新包扎,可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