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忘掉这个人的,当然墀水一战惨败,他发誓要将这一败加倍还给齐寰宇,却在听闻他被打入死牢之后忘的一干二净。
自负的恣睢,终于再次体会到了战败的滋味。
不,他没有败,齐国依旧是他的,收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楚九歌早就学会了波澜不惊,更何况在此乱世,就算是妖孽横行他也不感觉奇怪。
“那南君现在有何打算?”许长情问道。
“身为人臣,我又怎敢去揣测他的心思,不过我想,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俞景年面露难色,朝着楚九歌的方向看去,后者面色不改的依旧端坐着喝茶,只不过,那茶早已冰凉,暖不了人心,化不了郁结。
楚九歌还记得他与齐寰宇的初遇,那时他初来人间,坐在古舍之中,也是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抿茶。
齐寰宇不动声色的站在他面前,即使房间死寂,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那时的楚九歌并不知道,这就是齐国臭名昭著的齐将军,也是王爷之子,身为王室,有着吞并天下的野心,只是直觉告诉楚九歌,日后这场战争中,也定会留下这位武功高强散发着强烈戾气之人的浓重一笔。
此时的楚九歌,甚至想不起来,那时在古舍,他与齐寰宇有着怎样的交谈,只是隐隐记得,自己曾给这人很高的评价,似乎并不像世人所传的那般负面。
楚九歌的的确确在遗忘一些事情,倒并不是四书五经那些他曾在昆仑研读上百遍的古书典籍,而是他所经历的人情世故。
或许在不久之后的一天,他真的会忘记在人间的所作所为,睁开眼,自己又身处昆仑之下的数尺之隅,醒来后,依旧寂寞如初。
“有缘终会再见。”
那一别,恍然已过去数年,楚九歌知道,这便是他与齐寰宇的重逢了。
“自凤鸣山而来,一路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收获了不少过往的记忆,恣睢始终限制着□□,或许他并没有意识到,没有什么是能够拦得住我的。”
楚九歌放下茶盏,站起了身,却猛然屈服在腹部的刀伤疼痛之下,跪倒在地上。
许长情与俞景年二人见状立即上前扶他,却被楚九歌抓住了手臂,后者抬头,似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轻轻问道:“你们愿意帮我么?”
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两人谁不想楚九歌能尽快逃出恣睢的魔爪?留在恣睢身边,楚九歌只有比死还痛苦的炼狱生活,可他这幅样子,又要怎么离开严国呢?
“简单,不是只有死,恣睢才肯放过我吗?”
楚九歌说的云淡风轻,似乎那并不是生死,而是喝水一般的寻常事。
而楚九歌这番话也让许长情惊骇不已。他是那么爱恣睢,曾经的楚九歌,愿意用命去换和恣睢在一起的时间,可是现在,为何他要以死来离开他呢?
“有些事,微妙的很,不是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就证明我爱的是他。白头到老厮守在一起的,往往不是爱人。”楚九歌笑笑,许长情只从他眼中读出了落寞与无奈。
“我想去寻找一些,曾经丢失的东西,即使找不回来,看一看也好,至少能够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
许长情与俞景年对视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忙,不帮也得帮。
于是第二天,许长情就跪在了恣睢面前,不做声,也不去看恣睢的眼睛,待得宫人抬上了那具被白布遮盖的身体,弯腰重重磕头,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中,久久不能散去。
恣睢沉默着,没有回答,宫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台架落地的时候,震落了楚九歌的手臂。恣睢认得那苍白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年少轻狂,他曾说过“你的手真白,和这镯子真配!”
如今,人依旧是那人,镯子,也依旧是那白玉镯,只不过心,早已不在。
恣睢起身,走到楚九歌身旁,掀开那白布,看到了楚九歌苍白的脸庞,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恣睢轻轻解开楚九歌的衣带,手覆在前几日他造成的伤口上,却并不敢触碰。
“淮南王……你罪不可赦。”
许长情额头贴在地上,淡淡答道:“臣愿受罪责。”
恣睢轻轻抚摸着楚九歌的脸颊,轻若游丝,似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最是人间留不住……此情此景亦相识。”
恣睢抱起楚九歌的身体,任由他的头无力的垂在自己肩头,青丝散乱,恍若白骨枯怃,的的确确,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淮南王……厚葬他吧,生时,他为我南国做出了不少贡献,死后,定然不能亏待他。”说着,又转向了俞景年,“告诉沈化风,明日启程回南国。”
“王上……”
“都出去。”
俞景年和许长情对视一眼,心知大局已定,仓促的带着宫人们离开,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这一生一死两人。
“要走,我便放你走,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花明月暗笼轻雾
楚九歌深爱着恣睢,许长情一直坚信着这点,所以他从不考虑楚九歌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
他只是担心他的伤,恣睢走后,是俞景年带着他离开的,那个出生入死从不在意身体的将军究竟能否做好诸如换药一类的工作。
不过事实证明,只要是想做,哪怕是俞景年,也能很好的照顾伤员。
“你这个时候去齐国,是不是太不明智了点?”俞景年问道。
冷风吹乱了楚九歌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