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国风波
冰天雪地里,眉毛鼻尖都结了霜的少年傻愣愣的任由男人将他搂进怀里,左搓搓右搓搓给他暖身,然后又取出随身带着的茶水给他喝。
安庆贺的水壶保温功能不错,此时喝下去的茶还有温度,曾明乖乖喝了好几口,脸上总算恢复了点血色,但下一秒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认识一个月来曾明还从未见过安庆贺发这么大的火。他生的高高大大脾气却甚为温和,平时基本不会大声说话,细节上还总是很体贴,对谁都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想来这一刻真是气狠了。
曾明怔怩的看着他发怒的样子——
“你为什么从警局出走?”
“你知不知道艾玛为了找你去了所有能去的地方!”
“你身上没有带钱,徒步能走多远?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得告诉周围的人,提前做足准备,至少带上钱和电话!”
安庆贺一口气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吼完才发现小朋友被吓到了。不但并没有急于解释,反而怔怔的望着他失了神。
他这才想起曾明今天得悉母亲去世的确切消息且中午刚刚认领遗骨,恐怕精神和心理都深受打击。这样说来也难怪少年会做出异乎寻常的举动。
考虑到这一层安庆贺心里的火去了一大半,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他伸出手安抚般摸摸少年的脑袋,语气也缓了下来:“还是……想开一点吧,逝者已矣。你妈妈……总也希望你以后过得好。”
对于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平时听的多了谁都会说,但是轮到自己身上真要坦然接受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何况曾明还只有十七岁。
安庆贺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正准备参加高考,那时他还在家人的庇护下不识愁滋味的活着,世道艰难对他来说是和数不清的数学公式、英文字母有关,哪会像曾明这样直接面对至亲的生死。
少年看上去楚楚可怜,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冻得哆哆嗦嗦里更显得孤独无依,安庆贺再也不忍心丢下少年。
两人返程。
夜晚的温度更低了,大雪覆盖的路非常难走,深一脚浅一脚耗费体力不说,还影响视线。曾明之前一个人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体力消耗的很大,现在被安庆贺强壮有力的手臂扶着才算又坚持走了近两个小时,最后终于搭到了顺风车回到小镇。
下车之后几乎就被安庆贺背着回家了。
艾玛得知他们的情况,原本坚持要开车来接,安庆贺婉拒说自己能找到车回来。但即使搭到了顺风车也直到深夜才得以返家。
曾明却满心欢喜,被扶着也好背着也罢,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微微勾起。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开心什么,明明就冻得要死。
艾玛焦心的等到两人染满冰雪的身影出现。尤其是看到曾明安然无恙,她心里的石头才砰然落地,松了一大口气。
接着泼辣的姑娘差点揪住少年的衣领开揍。十七岁对于北欧人来说已经长大,但这来自亚洲的少年却还像个孩子似的不负责任,让朋友担心。
曾明好不容易才让艾玛熄火,除了诚恳的道歉还答应不会再随便离家出走。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不是曾明真正的“家”,可来自新朋友如同家人般的关心和牵挂让乍失母亲的少年非常感动。
之后安庆贺带着曾明回了房间,门口两人道了晚安。
洗过热水澡后喝了一大杯的热可可,曾明终于爬上床。他今天走的太久,情绪波动也很大,现在安定下来才察觉自己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可是人越累,脑细胞却越激动。曾明一时无法入眠,睁着眼睛发呆时安庆贺忽然打开门走进来。
曾明心一跳,从床上撑起身体来:“……有事吗?”
“嗯。”安庆贺在他床边站定,严肃的看着他。
曾明还记得上一次安庆贺露出这个表情,是向他辞行。难道说………
安庆贺倒没等他胡思乱想的太多,张口问:“今晚你原本是要去哪?”
曾明无辜的睁大眼睛,黑亮的瞳眸写满了吃惊:“我去机场呀。”
你不知道吗,那条路是通往机场的唯一通道。
安庆贺一愣,起初以为这孩子被打击的狠了才跑到什么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哭,自己遇到他也完全是巧合。他最先想到了那个初次救他时休息过的小木屋,差点以为曾明悄悄跑那里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错了,曾明并没有去小木屋。
那他到底是打算去哪里呢?安庆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弄明白的地方让他心里梗着一道谜题。倔强的少年和普通同龄人不同,他要做一件事不会轻易放弃,今天可以偷跑出来,明天也依然会再走一次。就凭他单枪匹马逃出贼窝就可见一斑。
所以原则上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再去找人对质,但安庆贺没忍住。
“你去机场干什么?”
“诶?”曾明孩子气的笑出来两个小酒窝,睡衣领子里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梗的直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去机场找你呀。”
安庆贺不信了:“我的班机早就飞了,你那时去机场有什么用?”
曾明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你不是有中转一晚吗,我问过航空公司,飞机在中转国停留三个小时。我要是掐的好时间,正好能赶上……”
安庆贺蹙眉,缓缓侧过脸思考这段话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