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王怜花见不惯朱七七受委屈,他并不领沈浪的情,看了朱七七一眼,便忽的抬手将沈浪的手掌从自己胸前拍了下去,嗤声道:“感激?呵,若非因为他,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我根本用不着感激他!”
沈浪被王怜花这一推,忽然撤了力,瘫倚在床头上,听王怜花这样说,他喘了口气,苦笑道:“王大公子的脑子还算清醒,看来这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朱七七见沈浪如此模样,本想去扶他,但是一想到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有气,想自己没了沈浪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吗,她狠了狠心,咬咬牙,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朱七七一走,屋内的气氛便冷静了下来,两人无言,各有心思,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谁都没有开口。
王怜花撑起身子倚在沈浪对面,他透过窗户望着窗外明月,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静如处子,美的如幻境一般。
沈浪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不愿将目光移开,沈浪知道王怜花是想对他说,时间不早了,天已经快要亮了,你该走了,可是这话偏偏就舍不得说出口。
其实沈浪很想对王怜花说,他真的很想就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和王怜花坐在一起,靠的这样近,握着他的手,看窗外的黑夜褪去,太阳从地平线上一点一点的升起,东升西落,云卷云舒,倚闲庭,共白头,江湖上的所有烦心事都与他们无关。
可他不能说,因为他是沈浪,他肩上还有很重的责任。
王怜花也想开口告诉沈浪,其实那帮人的目的原本就是想杀了他,他自己受伤与沈浪的那封信并无关系,或许朱七七跟着他更危险,或许沈浪应该将朱七七带走更安全。
也许是出于私心,又或是出于不服气的品性,王怜花并未将他从疾风骑士身上截获的那封信内容告诉沈浪,他是想让沈浪知道,纵然没有沈浪,他也能将朱七七保护的很好。
王怜花是快活王与云梦仙子的孩子,这件事情早晚有人知道,凡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想,既然快活王和云梦仙子已死,那么他们留下的毕生绝学定是由王怜花继承,王怜花已被仁侠沈浪感化,将要随他一起出海归隐,来不及修炼这些武功,又不忍这些武功失传,便将这毕生绝学写成一本《怜花宝鉴》,只要除掉王怜花,得到《怜花宝鉴》,岂非就有了足矣称霸武林的资本,这个诱惑实在不小,总有许多野心勃勃的人愿意冒险一试。
这些潜在的隐患王怜花心里很清楚,所以他早早跟着沈浪隐居海外,是最好的选择,《怜花宝鉴》的去向也会随着他们退出江湖成为永远的秘密。
他去太原找李寻欢的时候是易容的,他没见到李寻欢,李寻欢有事去了关外,王怜花等不得只能将书给了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没有人能想到书会在林诗音手中,何况他路上还顺手救了孙天机的侄子孙驼子,替自己守在李园。
孙驼子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人,王怜花信任他,若有变故,随时飞鸽传书来通知自己,若真到万不得已,自己定会重返武林,亲自收拾残局。
王怜花本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谁知却没算到朱七七散布她要与沈浪在蓬莱下月成亲的消息竟阴差阳错的让这些人提前动了手,打乱了王怜花的计划。
至此,他也只能重新部署了。
然而……对于朱七七的这次胡闹,王怜花并没有不高兴,相反他心里反倒非常惊喜,惊的是沈浪竟然从来没有答应过朱七七的婚事,喜的是……偶然间知道了沈浪心里的人,竟然是他。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是多么的喜闻乐见,他们两个虽未互诉衷肠,却早已是心有灵犀,离不开彼此了。
沈浪在天色刚刚发白的时候,终于起身走了,王怜花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头一次直面心中的渴望,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沈浪走的时候仍旧没多说一句话,朱七七坐在船舱里,气的将手中的玉璧摔到了桌子上,那玉璧上刻着‘沈浪’二字,正是当年她初见沈浪之时从他身上夺过来随身带的,这玉璧她丢过一次,被熊猫儿捡去后又无意间让沈浪给偷了回来,听闻这是当年沈夫人要传给儿媳的传家宝,朱七七又将它要了回来,俨然以沈夫人的身份带在身上。
朱七七心里骂着沈浪,骂着王怜花,骂着骂着却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当年的白飞飞,当年的白飞飞在大漠之中写下‘生既不幸,任你□□,孤身远引,至死不见’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当年她无法体会,而现在才知道要真正放开手,是需要有多大的决心与勇气。
朱七七终于开始学会冷静思考,她开始想:为什么沈浪和她在一起会皱着眉头,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猜不到沈浪心里想什么,为什么沈浪一见到王怜花就笑的那么开心,为什么王怜花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沈浪下一步要做什么,为什么沈浪和王怜花之间能从对手变成知己甚至变成恋人,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那样默契。
王怜花可以因为沈浪随口推荐的一个少年,而将自己毕生绝学毫无保留的送出去,可以因为沈浪的一封信连夜赶八百里的路,披荆斩棘只为不失与他的约定。
而自己呢,沈浪身处险境之时自己在做什么,恨他对自己冷漠不关心,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不分场合的给他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想法设法只想死在他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