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十字路口时脚步顿了顿,扶着自行车走进了另一条街。曾经他听人说过那里有一条修补巷道,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是他可以问路或者自己找一找。
那天晚上容盛都记不清他是怎样走出了黎苏家里的大门,也不知道怎样回到了家。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现场如此惨烈的绝交,对方还是关系如此亲密的十年旧友,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最难过的,不是他认为的张槐洋“因无能而迁怒”的做法,而是知晓了自己在他心里竟是“那种人”。张槐洋说的“那种人”,大意为品行低劣,道德水平低下,唯我独尊,争强好胜,以玩弄世事为乐的人吧。
长大以后,容盛好不容易明白了不是谁都会喜欢他的,就算他整个人是24k纯金的还有人对黄金过敏呢,谁都会被人喜欢和遭人厌,只是概率不大相同和人的运气好坏有差异罢了。
他不再介意在别人眼里是庸俗还是无聊,愚昧还是无耻,只是万没有想到几乎朝夕相处的密友也视他如此,这让他元气大伤,好几天都缓不过神来。
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容盛到底还是容盛,是永远不会示弱和吃亏的容盛。他开始频繁在张槐洋面前秀恩爱,动不动给黎苏送些吃的,还肆无忌惮地在课室里牵她的手。
第18章 离家
“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跟你的舍友闹矛盾,我亲眼……”容盛抬头看到姜汶园双目放空持笔凝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不说了。”
姜汶园眨了一下眼睛,“我在听着。”
容盛说他亲眼看到过因为宿舍矛盾三个人把一个人打得满口牙都是血的场景。
“我们宿舍加起来就三个人。”
容盛让他别打岔,跟他说了在宿舍里要与别人和平相处,又说他们宿舍有个人住不习惯,可能很快要搬回家了,让他可以住进去。
“我看看。”姜汶园沉思了一会儿,又说,“等他走了你告诉我。”
容盛想不通他还有什么要考虑的,说他们宿舍环境很差,他去过一趟就受不了,不知道他怎么能住得惯。
在学校的号召之下,初三的学生入学时都办了寄宿,就连容盛也不例外。
开学前那天下午,姜汶园充耳不闻把东西一样一样地从房间搬到一楼客厅里。最后他提着巨大的行李箱下楼时看到水桶被掀倒在地上,水杯牙刷毛巾都被打碎踩脏,一片狼藉。
陈练云坐在沙发上,就像通关游戏的最后一关里那个杀伤力最强的凶猛巨怪,面目狰狞地等待着闯关者的到来。
姜汶园没有多少厌恶恐惧,涌上心头的尽是疲惫和烦倦,让他一个字也不想说出口。
姜汶园松开抓着拉杆的手,冷静地看着墙面上的时钟的时针指向数字三,走到陈练云身边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喊出口,姜汶园惊觉的自己声音竟那么陌生——整整一个寒假,他在家里好久没说话了。
“你想好了吗。”陈练云表情呆滞,她抬起头来时姜汶园才看到她脸上挂着的两个浮肿的青黑色眼袋和干涸的泪痕。
屋外的空气仿佛从未如此地清爽迷人,天空上铺满了鳞片状的彩云,下午四点,鸟鸣声从繁密绿叶中传出来,四处一片安详。他不愿意惊动这个美好的下午里的一切,动作极轻地拉开锈迹斑斑的铁横杠。
经久的风吹雨淋下那扇雕花铁门有少许漆皮掉落,他轻快地踏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像是终于逃离了漫无天日的□□生涯的囚徒,连身体也那么轻盈,如果不是身后的行李箱在拖住他他就要飘到天上去。
他买好东西去到宿舍天已经全黑了,宿舍到了两个人,东西也都摆放好了,除了他的床以外还有一个空床位。
王嘉宏推了推他的小眼镜说他们班大多数男生都在五栋,他们几个倒大霉了被分到这里。
这里和教室隔得远,走一趟要十多分钟,而且宿舍背后有一条纷闹的巷子,晚上闹得人难以入眠。
姜汶园对这些没什么太大感觉,刚想问最那个同学怎么还没来,就听王嘉宏酸溜溜地说他们宿舍刚刚有一个就调走了。
姜汶园刚把床单从包装袋里拆出来,问是谁。
“你在楼下没看名单吗?”
那个名字被用黑笔划掉了,他就没怎么注意。
“容盛啊。”王嘉宏问他要不要帮忙,姜汶园下意识就拒绝了。“他中午来了一趟,不肯住进这里,他爸妈就帮他换了过去。”
姜汶园耐心地把床铺好,把洗漱用具拿到阳台上摆放。
阳台被一个贴心的家长清洗了一遍,姜汶园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小吃店亮起来的温馨小灯。
他卡里的钱花不了多久,省着用也许可以勉强过这一年。可这一年之后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他连现在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
“我现在到底他妈在干什么?”
他背离了母亲,也自然地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亲人,家庭——即使是很糟糕的。
姜汶园终于承认了,他心里其实有点慌。慌乱之余还有愤恨不平。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容盛的诱导,他们母子的矛盾也许不会像今日一样爆发——陈练云虽然控制欲很强,不乐意他出门和交友,可也不像容盛想的那么经常打他。
那么多年来他也摸索出了一套不刺激她的生存法则,两个人还算能相安无事地活在同一个宅子下。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