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警惕道:“还想要啊?没了!”
青年摇头,一时又被饿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我们只得停下,等他吃饱再说。
他吃了一些,恢复力气后连贯道:“再往前走就进二郎山了,山路前些天被一些强盗封住,既要财又要命。据说想从那儿走的人没一个活着。但那条路最近,想要绕开得多走十几天。望州到处都在闹饥荒,你们一路小心。”
——去,恶人拦路,有殒命之虞。
——不去,干粮决计撑不了十几天。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涟,心知他必有计较。
谈及将来打算时,青年说自己会些粗浅功夫,眼见起义军快打到望州了,等把孩子托付给双亲后就去投奔。又言道,听说玉潭城本来就存粮充足,还有转运使带着大批钱粮滞留在那儿。外面闹得厉害,官府又不敢放粮,干脆将玉潭城封锁了,已经与暴民对峙月余。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道别时青年突然翻身跪在沈涟面前,大声道:“大恩大德,关涛永不敢忘。”
卫彦从头到尾不作声,这时也只是默默在前头开路,往山上走的路。
山路崎岖陡峭,虽是马道,可也越走越窄,几天后宽已仅能容两马并行。平路可以并行,山路可不敢,马儿又害怕得踏足不前。我们只得下来,蒙上马的眼睛牵着它们走。
这一天看太阳已经到正午,山周遭的雾气却还没散尽。
卫彦忽然停下。
正前方出现一虬髯大汉,赤着筋肉纠结,伤痕累累的上身。大汉身后有十来人,看似站得七零八落,但却如铁桶一般护着中心的清秀少年。
大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朝身后招招手。那少年腼腆地低着头被推搡到他身边。大汉一把搭上少年肩膀,粗声道:“十九,你既然想来就好好看清楚喽!看哥哥们怎么宰下这些兔崽子的脑袋给你下酒!”
强盗们哄笑,少年的脸却好像红了,头也埋得更低。
我们还活着,他却已当我们是死人。
卫彦松开缰绳,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
申生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身。他一脸畏缩地问道:“你不担心他?”
其实是想问他赢不赢得了吧。
我微微一笑道:“我好像更担心强盗。”
话音刚落,我想起一事,猛然转头。
已经太迟。
卫彦已开始动!
他动得并不是太快,足够所有人看清他挥出匕首的动作!
但又不是太慢,刚好在迎上别人的武器前一刻,割开敌人的喉管!
仅仅是气管,动脉完好无损,泛着银光的匕首甚至来不及沾上多余的血!
他静静站回大汉面前。
正午的雾气透出诡异,仿佛有无数鬼魅马上要从幽冥中逃逸。
卫彦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却已是阎罗殿索命的诅咒!
大汉身后的人仍然好端端地站着,他们喉间的口子实在太细,以至于流出的血液也成为一条红色的细线。
忽然之间,连着“扑通扑通”十几声,众匪徒皆跪倒在地,脸色青紫,喉间的口子被拉大,嘶嘶之声此起彼伏,但空气却已进不去!他们的胸膛开始朝里瘪。人,却还保持清醒。
这么大动静,虬髯大汉居然没有回头看,还是稳稳当当,不丁不八地站着。
他居然还在笑,大笑:“给个痛快!死在你刀下,不冤枉!哈哈哈哈…”
卫彦应道:“好。”
一刀旋开脖颈,虬髯大汉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犹自“哈哈”几声,方气绝无声。
之后,动脉的血喷涌而出,落在头颅滚动留下的痕迹上。
身后,申生“哇”的一声,开始不停呕吐。
作者有话要说: 恩,小卫的武力值...
☆、坠崖
申生还在吐。胃里的秽物被吐空之后,呕出来的只有酸水。他闭着眼睛,脸色青白,拽着我的手勉强站直。
奇怪的是,前面的卫彦居然没有动,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右手反而微微动了一下,将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我才发现有一个人在跪地的匪徒之间穿行——那个又清秀又腼腆的少年。
方才卫彦明明精准地击倒了每一个人,为什么他却没事?仔细回想,我竟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避开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影子,无论是躲避还是反击,都应该有印象,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就好像在对战的那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身法?
这需要多快的速度?
少年还是低着头,小步走到一个匪徒身后。两手一交错,匪徒的脖子就自细口断开,细口以上的部分彻底与脑袋分了家。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腼腆羞涩,他的动作就有多么干净利落。
借着阳光的反射,重复几次后我终于看清他手上拿着的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