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和你叔叔刚才拍裂了。”卫长轩说完,看好友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好笑起来,“你开始不是总抱怨陈将军不让你上阵么,这次总算让你这把刀出了鞘,是不是高兴多了?”
陈绍摸了摸脖子:“虽然上了阵,可叔叔把我留在中军,其实跟敌人交手的机会不多。我知道,他就是怕我受伤,会挨我父亲的责骂。可是……”他轻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不甘心。”
他抬头看着卫长轩,忽然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这些天,简直都有些嫉妒了。”
卫长轩有些奇怪:“嫉妒我?”
陈绍自嘲地笑了笑:“他们提到我,都只会说是陈大将军的侄儿。可你就不一样了,全军都知道你一箭射死了贺鲁,你的名声都传到东胡军那边去了,听说连燕虞那边的俘虏都给你起了绰号呢。”
卫长轩摸了摸鼻子,咕哝道:“燕虞人起的绰号,多半是骂我的吧。”
第36章 梦回
边陲的新年极是寒冷,营帐内却温暖如春,帐篷中央烧着通红的火盆,火盆上还架着个硕大的铜镬,里面翻滚着一只煮烂的羊腿。
羊腿是陈绍从火头军那边偷出来的,原本是要烤,可吃惯了羊肉的尉迟锋非要说冬天煮出羊汤来喝着暖和,所以他们又出去找煮羊腿的器皿,最后竟把营中震慑士卒的大镬搬了来。
尉迟锋把铜镬放到火上,神色间还有些恭敬之意:“据说当年有位东胡大将,曾设下军规,临阵脱逃者,受汤镬之刑——就是把人放到镬里煮死。众将士心生畏惧,在战场上都奋力拼杀,绝不敢后退,所以我们军中都会放上这么一个大镬。”
他说完,只见卫长轩和陈绍都满脸复杂地看着他,全然没了先前饥肠辘辘的模样。尉迟锋赶忙笑道:“只是做个样子,这个铜镬可没煮过人,你们看它只有这么大,连条人腿都塞不进去。”
卫长轩一时更没了胃口,他沉默良久,才若有所思地道:“少将军,你这个人……想必朋友不多吧?”
煮开的锅子里撒了大把的胡椒和辣料,吃得三个人脸上全都涨红了一片,可谁也不肯停下来,他们互相较着劲,好像不是在吃辣羊汤,而是在战场上较量。
尉迟锋一面吸气一面从腰后摸出了一个酒囊,里面装的是此地的烈酒,他灌了两口,又大方地将酒囊递给一旁的卫长轩:“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酒,喝!”
卫长轩倒并不急于喝酒,他吃了这又热又辣的羊汤,伤口痒得更厉害,忍不住就要去抓挠。刚解开皮甲,一旁的陈绍就劝道:“你这是伤口长新肉了,千万别挠,会留疤的。”
尉迟锋一听这话,也窃笑起来:“是了,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怎么做乌及苏尔?”
卫长轩停下手,莫名其妙问道:“乌及苏尔又是什么?”
“就是燕虞人给你起的绰号,你难道忘了?”陈绍用匕首叉起一块羊肉丢到嘴里。
卫长轩不懂燕虞语言,听他们说话只觉都是呜噜噜一串,哪里分辨得清楚,不由又问:“这绰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绍向尉迟锋一指:“这些时日都是少将军在审问燕虞俘虏,你何不问他?”
尉迟锋醉意阑珊地抱着酒囊:“这本不是什么好话,苏尔是燕虞人的恶神,就像是你们口中的阎罗王,专管催命。听他们说,自那日见你在大营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毫不眨眼地取人性命,着实凶狠。不过……”他打了个酒嗝,又道,“又因你生得太过英俊美貌,他们才叫你乌及苏尔,换做中原话就是——美阎罗。”
卫长轩听到最后,有些好笑又有些窘迫,脸都涨红了。陈绍却不肯放过他,大笑着从背后向他肩膀上一挎:“好,这个名号不错,明日我就让人写在大旗上,做你的军旗!”
三人正在说笑,忽然帐门一掀,一名穿着白衣白甲的将大步军走了进来,尉迟锋像是吓了一跳,猛地蹿立起来,嗫嚅着道:“父……父亲……”
那正是安阳节度使、归德大将军尉迟贤,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是征西大将军陈言,他们二人是此次应对燕虞大军的主将,不知因何事竟趁夜来到了这下等军官的营帐。帐中三个年轻军官神色都有些慌张,帐内满溢着辛辣的羊肉汤味,那羊肉看起来来路不明,煮羊肉的铜镬更是眼熟。尉迟贤的目光锋利如刀,直看向自己的儿子,又见他背着手,显然是在背后藏了什么东西,他脸色一冷,立刻开口道:“亲兵!”
陈言也早闻到了那股酒香,军中饮酒是大忌,他估摸着这位尉迟将军面子上过不去,多半是要传执令官军法处置那位少将军,赶忙笑道:“这几个小子年纪都不大,喝酒吃肉一时失了分寸,算不得什么大事,等空闲了一起处置。”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军情紧急,还是先说正事吧。”
尉迟贤不好驳他的面子,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而后才道:“燕虞大军去而复返,这次除了十万人马,还多了三千重骑兵,从斥候传来的消息推测,只怕一日夜后就会攻到云峡关外。我眼下要去河西见拓跋公,请求援兵,你赶紧回营收拾整顿,带剩下的人去云峡关口驻扎,务必死守云峡关。”
尉迟锋立刻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营帐。
他走了之后,尉迟贤向陈言微一颔首:“本将先去处理军务,其余的事,就托付给陈将军了。”
陈言点头道:“尉迟将军放心。”等对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