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捏着毒针的地方,如今,正要向叶邵夕的太阳穴拭去。
叶邵夕虽闯荡江湖多年,并不能说是涉世不深,然而他对于亲近之人,信任万分,从不会怀疑他们话中真假,更枉论再去多疑他们是否会加害于自己了。
“瞧,叶大哥这么一会儿,竟是出了这么多的汗,待柳茵帮你擦一擦。”
身前女子的笑容明媚媚的,如五六月的天,迎风招展的柳絮,十分多情温柔,看得人心都随着她舒软了。可是这样的笑容终是没保持到最后,那如柳絮一般的女子,为他执起的手帕,忽然只突兀地僵在了半空之中,一动都不再动。
“叶……大哥……”
眼前的女子一说话,一滩红血便已从她的嘴中流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叶邵夕瞠目结舌,都震惊了,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只有上前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身躯,一直唤着她的名字:“柳茵,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据说,但凡受了摩诃邪功之人,一生将被施术者控制,除非死前一瞬,方能化解。
柳茵面对着叶邵夕扯了扯嘴角,勉强微笑,她说不出来话,一说话,便是满口的鲜血如注,直淌而下。
她眸子清明了清明,不如之前的灰白黯淡,似乎是已从摩诃邪功中,渐渐解脱了出来。
她又咳了一声,大滩大滩的鲜血从她唇中满溢出来,直淌而下,染红她胸前的淡绿色衣襟,更甚至还有几滴,滴落在了她胸前那把透胸而过的宝剑上。
柳茵苦笑几声,眼神向下,落在自己胸前的长剑上。
叶邵夕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是一把染了血的长剑,他大惊,再向柳茵的身后看过去,但见一袭淡紫色的剑穗拂动于空气中。
而那一缕缕随意乱拂的剑穗当中,站立着的,竟是那个自己熟悉到透骨发寒的人。
柳茵的身后,宁紫玉手持长剑,一剑贯穿了这个昔日曾与自己缠绵依偎,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毫不留情。
“宁紫玉!!她曾是你的枕边人!她曾是你的枕边人!!”
叶邵夕气急了,脸色都白了,还泛着铁青。
宁紫玉的这一剑,当真可是毫不容情,一剑便贯穿了柳茵的心脏,直取要害。
“太、太子殿下……”
然而这时的柳茵,虽失血过多,但不知怎的,瞳孔深处愈渐清醒,恢复明亮,似乎已完全从纳兰迟诺的摩诃邪功中得到解脱。
她口口声声唤宁紫玉为太子,那是因为她不知晓,就在她受纳兰迟诺控制的这些年,宁紫玉早已不是什么昔日太子,而早已成为当今圣上。
她的记忆,似乎始终只保持在五年之前,自己刚落了孩子的时候。
“你就这么……容不下柳茵吗……”
女子哭了,混着血和泪珠,她苍白的笑容,笑开的时候,倒当真是如春日里的柳絮,被风一吹,便飘飘摇摇地,不知要飘向何方了。
“柳茵对殿下一往……一往情深……可终是……只得了这么个结果……”
柳茵说话间,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叶邵夕见状上前,忙扶住她。
“柳茵,柳茵,你坚持住,你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叫大夫!我这就去叫大夫!”
看多了生死离别,叶邵夕看重,相信,称之为知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自己的身边,纵使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却也要撑不过那道坎了。
“柳茵……不要……”
叶邵夕摇着头,眼眶已通红,眼看着就要有透明的液体顺势而下。
详知整个事情经过的柳茵,看看叶邵夕,又微微扭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宁紫玉,她哭了,她挣扎着,她知道自己最后所能做的,不过是让有些人的阴谋全部大白于天下。
摩诃邪功,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但绝不是神功盖世,会消除人的记忆。
几年以来,柳茵清楚地记得,纳兰迟诺是如何一次次地在她身上注入摩诃邪功,一次次地催眠告诉她,你今生最大的仇敌是一个名唤叶邵夕的男子,你要杀了他,你要杀了他。即使是牺牲自己,用尽各种方法,你也要将他一剑毙命。那些年,如同噩梦。
她知道纳兰迟诺的最大目的,是离间太子殿下与叶邵夕。
就在太子殿下对自己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明白了。明白了纳兰迟诺的用意,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用心,更明白了太子殿下与叶邵夕之间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情谊。
叶邵夕曾与她共事于云阳山,多少次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之际,他曾在敌人剑下救过自己的性命。柳茵承认,自己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并非没有良心,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很多愿望,她无法实现了,无法做到了,但至少她希望叶邵夕能,太子殿下也能。
至于太子殿下,她无法不承认,她是恨过他的。
他夺走了自己的腹中之子,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你叫她如何不恨他?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回首往事,柳茵蓦然发现,她不论如何恨他,却终究逃不过一个“爱”字。
如果不是这么“爱”,想必当初,定然不会那么“恨”。
共事多年,她知道,叶邵夕是一个好人。
太子殿下终是肯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的,就算那人不是她,她亦可以在真相之前戛然止步,微笑面对,把一个华丽谢幕,变成黯然收场。
总好比……顺了纳兰迟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