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断鸿没有立刻说话,往后退了几步,在自己椅子坐下,眸色清明,神态安详。仿佛独立于世,忽然与这吵闹、愤怒的会场,格格不入。
“君和国,不是你们想的鞑虏强盗之国……”他清朗的声音里有低低的喟叹,“杨堂主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君和国人。”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会场倏然一静后,瞬间炸开了锅。
“j-ian贼!速速就擒!”
“竟欺瞒我们这么久,君和鞑子,快快受死!”
也有受过靳断鸿恩惠的,高声喊道:“靳盟主他老人家义薄云天,怎么可能是……靳盟主,你当真是君和人?”
靳断鸿只轻轻一抬手,争论声立刻消歇。
他虎眸精光四s_h_e ,微笑道:“可靳某自问数十年来,从未干过对不起大胥的事。那位刑堂弟子,麻烦你将簿册传阅,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那刑堂弟子却道:“没错,这十年来,你的确没有传递任何不利于大胥的讯息,只劝你的父亲禀明君和皇帝,与大胥建交,化干戈为玉帛……”
步千洐心头一喜,在场诸人亦是一愣。
那弟子继续道:“……可上头记载,二十多年前大胥与君和一战,你年方十六,却潜入军中,将大胥许多兵力分布,传递给君和。难道这不是背叛吗?”
靳断鸿轻轻摇头:“对不住。那时年少,尚不知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到头来还是百姓受苦。对不住诸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一片哗然。
“杀了他!”“杀了他!”呼叫声此起彼伏。
数名赤刀门弟子焦急而立,靳断鸿虽是君和人,却一直教导他们忠君爱国,他们万不相信师父是j-ian细。但听师父亲口承认,又不能不信。最后,他们纷纷弃了刀,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今后你再不是我大胥的武林盟主!”丁仲勇怒喝道。
步千洐眸色极为y-in沉:“月儿……他真是君和人……”
破月对君和国当然没有深仇大恨,柔声安慰:“君和人不一定是j-ian细,你别太难过。静观其变。”
“且慢,先不急着杀这狗贼。”杨修苦厉声道,众人立刻安静。
他眸光锋利盯着靳断鸿:“你将天下英雄召集于此,又拼尽全力争那个带头人之位,到底是何目的?是不是君和即将对大胥用兵?你是不是想加害在场所有人?削弱大胥的实力?”
靳断鸿忽的哈哈大笑,声音激越。他内力深厚,只令众人耳膜阵阵发疼。
笑罢,他鹰眸一敛,沉声道:“杨修苦,你妄自称侠义英雄。可你全错了!其一,不是君和要对大胥用兵,而是大胥扫荡东南诸国,在为进犯君和做准备;其二,我召集天下英雄在此,不是为了加害。就任带头人后,我便欲带着诸位先到东南,看看战争,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再到君和,与君和国武林豪杰相交。假以时日,两国互相了解,消除隔阂,重新交好,天下太平,亦不无可能!”
全场悚然一静,因为这番话实在匪夷所思了。
多少年来,大胥人只有一个观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君和国占领我东北八州,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每个大胥人,都当抵御外贼,终有一日,完成胥朝一统天下的大业。
可今日,这个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的君和j-ian细,口口声声,却是要恢复两国邦交?
“哈哈哈哈——”丁仲勇第一个笑出声来,厉喝道,“荒谬、y-in毒!我大胥从来跟君和势不两立,你休要再争辩!今日我就杀了这狗贼!”
他喊得慷慨激昂,加之绿林盟人数众多,一呼百应。靳断鸿看着他,冷冷的笑道:“就算要取靳某的x_ing命,也轮不到你!”
一直沉默的清悟方丈忽道:“我佛慈悲!靳盟主这番话若是发自肺腑,实乃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请受老衲一拜!”
他一拜倒,身后诸位普陀弟子齐齐拜倒。
靳断鸿今日万夫所指,以料定身首异处,万没想到清悟直言仗义,不由得虎目含泪:“好、好!得方丈这番话,靳某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了!”
两人相对拜倒,台下诸人却看得迟疑了。
清悟与靳断鸿知交甚重,一声长叹道:“断鸿,保重。我不忍杀你,亦不能助你。”说完率众弟子,竟先下山去了。
见清悟一众人离去,杨修苦冷冷对他道:“你自己动手吧。”
靳断鸿哈哈大笑,怆然道:“死有何惧?可是杨堂主,你既能潜入君和刺探军情,就没有勇气,随靳某去君和走一遭吗?靳某答应你,回来之后,无论是战是和,我即刻自刎!”
这番话说得实在正气滔天,所有人都静下来。
毫无疑问,许多人因他的话动容了,被他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气魄震撼了。此刻的靳断鸿,怒目而视威风凛凛,让赤刀门的弟子们,又想起了他昔日的正直刚毅;让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侠客们,又想起了他救人于水火的侠骨仁心。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破月望着步千洐,却见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脸绷得死紧,虎背僵直。破月知道,他是个军人,征战和军令已牢牢烙入他的灵魂。哪怕此刻被靳断鸿说得再动情,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所以,他已经选择了阵营。
一个令他痛苦的选择。
这时,忽听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道:“大伙儿可都被靳断鸿蒙蔽。他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妄图颠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