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龙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却只能将这当做黎曼的高傲:确实,就算没有锁链,自己也没法突破黎曼独一人的防御、逃脱到外界去。牠在千年之前本来就不是擅长打斗的龙族,日常所为不过是居住在河川里,大旱时带些水去给岸边居民。
“您于千年前号令川水,此世的纷争本与您无关,”黎曼吸了口气,“是我为了一己私利将您唤醒。”
他将姿态摆得很低,也并不提起龙骨上那个泛着金色的契约印记。但这并不代表高傲的骨龙就能轻易原谅这个人类——在牠看来,不管黎曼怎样花言巧语,隐藏的都是想要利用龙的力量的心思,面目可憎。
骨龙知道唤醒自己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光明系法师,虽然契约中传来的感觉确实是他,但将自己唤醒的那股力量更为y-in寒,贴近暗属性,与眼前这人完全相反。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光明属性的魔力不代表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作为人魔争斗中真正的旁观者,骨龙早已看透这一切不过是由于偏见。骨龙没有自己失去理智时期的记忆,因此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类或许想借用自己的力量去攻打魔族。在自己没有回复理智时,暗属性魔力不能达到杀伤魔族的最大效益,因此他才假惺惺地为自己净化。
但他注定不能得逞:龙的骄傲让骨龙即使身为亡灵,也绝不会简简单单就屈服在一个契约之下。于是骨龙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图谋我的力量,甚至不惜背弃你们人族对光明的信仰、联合敌人来召唤亡灵,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敢报上吗?”
黎曼知道这条龙生前不说是十分急公好义、也堪称正派的性子,所以才愿意领下掌管川水的职位,且将工作做得十分完美、井井有条。因此他早已预料到龙的敌意,也曾设想过怎么样才能打动理论上来说无欲无求、无法被任何事情威胁到的亡灵骨龙。
但是任何一个会思考、能做出自主决定的事物只要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就还是有弱点存在。比如一个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不仅仅是作为战斗机器的亡灵,而是以真正龙族的身份,重新获得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是黎曼,抱歉,报上名号对我来说通常意味着不必要的麻烦,时间一久就形成了这种令人生疑的坏习惯。”魔王微笑起来,从容地应答,并不因为骨龙的质问感到心虚,反而真心诚意地道了歉。必要的时候,他并不介意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
“但我本人并没什么信仰,也并不与敌人合作。复活您的是我信赖的同伴以利亚,希望之后能介绍你们认识。”于是他恬不知耻地接了下去,哪怕这样会让他听起来活像是个三流中负责解释设定的炮灰。
骨龙眯起眼,他从这听起来十分懦弱怕事的回答中分辨出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意味。眼前这人的魔力量十分充盈,看得出是个半神阶的强者,而且是个法师。这哪怕在当初强盛的龙族中也是极为稀少的,更不要说向来只有二至三名半神阶的人族。
他先前猜测这个年轻人可能隶属神殿,但他却又否认自身的信仰,还否认魔族是他的敌人,这么一来,骨龙心中冒出一个近乎荒诞的猜想。他敛去眼中的轻蔑,重新开始打量这个人类。
黎曼大方地任由骨龙衡量自己,但随时能从表情、动作、甚至对话中间沉默时间的长短体会到对方的想法似乎是种天赋技能,无论对什么种族都有效,他敏锐地从灵魂之火的突然明灭发现了骨龙的疑惑,并且没有让对方继续猜测下去的恶趣味。
“啊,我的确是魔王——如果您说的名号是指这个的话。”
他很简单地陈述了这个事实,并不期待这成为说服骨龙的环节中的任何一个要点。毕竟在龙族称霸的千年以前,人魔二族的小打小闹实在不能称得上够看,魔王的名头可能会震慑任何一个人族或者魔族,却不应该对龙有多大影响。
作为人类,他能伪装成半魔族、顶着这样的劣势成为一族之王,一定有与实力相匹配的野心,却没有顺势享受权势,甚至没有继续扩展魔族的领地,而是选择逆流而上这条最不明智的道路。
黎曼违反了所有正常人对野心的定义,强制让自己成为了魔王勇者、人魔对立的规则的破坏者、因此成为真正的世界之敌。然而他的目的却如此…自私。
或许说高尚更为合适,但龙并没从黎曼的表述中感受到任何舍己为人的天真情绪。龙或许会对这种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奉献j-i,ng神嗤之以鼻:一旦为自己的行为套上这种模板,就很难再用清晰的思路去思考,自然也很难成功。有时候到达目的地所需的决断能力,是不容许有过多情感的干扰的。
但不如说黎曼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己与自己在意的人,只是同时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道德准则,而选择了最为困难的那条路而已。龙无法嘲笑他。
黎曼喜欢这个世界,他在意这个世界。这一点显而易见,尤其从他嘴边常挂的愉悦微笑就可见一斑。很少有人能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中保持毫无虚假的笑意,长达四年。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带着浓厚的私人感情,这却完全不影响他的决策能力。
他的情感指向与他的目的完全一致,遇到看似困难的选择题时,其实黎曼做出的决定永远只有一个:听从自己内心最想做的,并且立刻执行。他永远不会因此犹豫。
在场的却不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