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钟的旋律雄浑悲壮,可令千军万马斗志昂扬,雄心万丈。
齐桓公征讨鲁国果然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大胜而归。
这把琴传至后世——向来只为皇室之人所藏,又怎会落入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妇手中?
李明卿看着锄荷,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民妇锄荷。”
“我问你——锄荷究竟是谁?”
窗外的雨骤然变大,只听见雨滴刷刷冲刷着地面,打落在叶面上的声响。
沈孟缘着园中的鹅卵石小径轻轻走了几步,这石子应该是江边的石子。
薛端撑着一把烟色的油纸伞,跟上来道:“沈将军,雨势太大了,不如几位先回房歇息吧。”
沈孟转身之际,一道闪电映照着园中的景致,一抹黑影在光影之中杳然闪现,又归于黑暗之中。
“好。”他撑着伞,随着家仆往西行了一阵便可见几间客房透出来昏黄色的灯光,指引着他们去往那边。
沈孟站在门口,目送着薛端消失在雨幕之中,轻轻阖上房门,房中的窗下出现了一道黑影。
影低沉粗粝的声音响起来:“薛府诡异,不宜久留。”
沈孟环顾了四下,坐在桌前,桌上奉着一壶热茶,茶水上面浮着几片薄薄的姜片,香气却并无不同。
影出手制止了沈孟倒茶的动作,雨水顺着她的衣服淌在地上:“这茶,不能喝。”
“嗯?”
影果决道:“有人要在薛府动手。”
沈孟清了清嗓子,松开了手里的茶碗:“你在暗处,是不是一无所获?”
黑色的面纱盖住了影脸上所有的神色,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沈孟就是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半晌,影方回答道:“是。”
桌上陶炉里的炭火将陶瓮里的水烧开了,水汽氤氲,顶得盖子扑扑地响动,沈孟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缓缓对影道。
“南楼的影卫,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在园中的湘妃竹那里,明明有血渍,你却没能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影微微颔首,不动声色。
“如果那里没有发生过命案,那就不必点燃这样馥郁的檀香来欲盖弥彰。除非这檀香另有他用。”
夜雨骤急,打在窗外不远处的蕉叶上,ji-an落在窗纱上啪啪作响。
沈孟透过窗纸,看见近旁的一侧突然熄灭了房中的灯,她的目光落在剑柄悬垂着的坠子上,交缠的红绳一股一股,步步为营,紧密勾连。
房中烛台上的火焰轻轻闪了一下,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的面容,一个沉静如水,一个神秘莫测。
李明卿看着锄荷,平凡的五官容貌,这不是一个长得好看又夺目的人,却说不出哪里有些不自然。
薛夫人缓缓点头,肯定道:“锄荷就是锄荷,是薛端的妻子,一个普通的民妇。”
“绝不可能。”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无意留在房中与人纠缠她究竟是谁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李明卿转身欲走,却被锄荷身后的管家及时地挡住了去路。
端坐在轮椅上的薛夫人淡淡笑道:“纵使我眼下行动不便,郡主也不要想离开这里半步。”
“你将我引到此处,究竟是为什么?”
“郡主且先坐下试一试这把号钟,我便告诉郡主答案。”
李明卿蹙眉:“我若是不依呢?”
“看到墙角躺着的那位了吗?郡主可以不依我,只是这西蜀国主就不能够活着离开许州了。堂堂西蜀国主,死在了许州这样的地方,皇上会不会治郡主和沈将军的失职之罪?西蜀的将士会不会举兵犯我朝西州十二府?西州的百姓会不会受苦?这都在郡主的一念之间。”
李明卿轻轻吸了一口气,盘膝坐在号钟之前。
指尖触及琴弦,发出一个徵音,琴声奇古透润,静圆匀清。
一曲终了,她听见锄荷轻声道:“听说皇上已经为郡主和沈将军赐婚了,一对璧人,天作之合,让人艳羡。”
语气端的是无关紧要,偏生里面没有半分真正的艳羡。
“夫人说过,我试了这把号钟,夫人就会告诉我答案。”
“是。”锄荷的语气不着边际。
“明卿洗耳恭听。”
“民妇将你引到此处,当然是为了——杀了你呀。”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到只觉得窗外的雨生生地冲刷着她的肤骨。
第三部分·25
京都宫城中,朝晖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