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她语调儿有些不同寻常,问道:“慧语,你怎么了吗——”
“我可能要被定给宣亲王府的世子了。”薛慧语忽然语调飞快又苍白地道,“虽只是可能,但没有七八成机率,消息是不会走漏的,母亲她觉得……我不能再为一个死人蹉跎下去了,她说远嫁对我是最好的,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渐渐忘怀久久不能忘怀的……”
何乐安心湖像是被人投了巨石,一下子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还未语时,眼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孩,已经掉下泪来了,她哽咽道:“可我不想忘记,若连我都忘记了,他……他该多么多么孤单呀……”
她道:“他死的时候才十岁,哪儿知道什么谋反不谋反的,说是证据确凿,可临死前,平北将军还嚷着自己是无辜的,整个府邸没有一人认罪,却还是都死了!都死了!!”
何乐安乱了的心,翻江倒海了,竟从不知薛慧语所说的青梅竹马,居然是平北将军府,她怔怔地看着她,只听她凄怆地抹去泪花道:
“平北将军一生戎马征战天下,到头来只落得个流放客死他乡的下场,可满朝大贪大腐多的是岁岁平安的,说什么轻饶说什么仁至义尽,我只觉心寒!”便也是如此,晋宁侯府才一直甘于留在封州城,远离朝野是非。
何乐安动了动自己有些冰凉的手,上一世的种种事迹与这一世的蛛丝马迹绕了一大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圈,串联成可摸索的事实真相,她掩下纷纷杂杂的思绪,掏出手帕给她抹泪,柔声道:“在我这,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管尽情尽性,我都愿意倾听。”
薛慧语泪落得更加凶了,像是长年累月的怀念憋在心里成为阻碍呼吸的茂密丛林,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发泄般,她一点点地将里头的花草树木砍掉,连血带肉的拔出来,她道:“我们相识在清和时节,那年平北将军为了养伤,搬到封州城来了……”
她一股脑地说了很多,有时候有些事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可何乐安都认真地听着。一字一句的,陪她因为回忆的开心而笑,也为她抹去里头注定抹不干净的泪,直至哭得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乐安轻手轻脚地湿了手帕给她擦脸上层层叠叠的泪痕,纷杂的思绪慢慢地浮起,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直至推敲出完整的轮廓,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人们总能为了骨肉至亲呕心沥血,也总能为了情之一字纵身刀山火海,不问值不值得便掏心掏肺付出的人,总是可怜又可悲的——她尤记得。上一世时,程舒媚宠冠后宫,保住弟弟的爵位后,还为平北将军府洗刷冤情,最后却惨死在冷宫的荷花池里。
谁害死的,她不知道,只道定与平北将军府的事脱不了干系,所以程舒媚离城上京那日,她借意赠她批命之言与锦囊,希望能就此帮她渡过那个致命的劫难。
何乐安烧了宁神安眠的熏香叫伤心过度的薛慧语好好睡一觉,自个儿换了男装出门。
还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后门,还是她一开门而已。他就翩翩然地出现了。
“白天才见过,这般快你便又想我了么。”胥邪含笑道。
何乐安扯扯有些扯不起来的唇角,似是而非地道:“嗯,想你想得睡不着。”
胥邪一把将她揽入怀,却觉她的身子在闷热的夏夜里竟也有些冰凉,摸了她的手更甚,皱了眉道:“你从冰窖里出来的吗。”
“有酒吗,想喝热的。”何乐安不答反问,浅浅地笑道。
胥邪抱了她直接跃上屋檐,几个飞掠,已到了他所住的琅琊居。
几番摆弄,何乐安看着正在煮的酒。轻浅的香气一点点地在鼻端蒸发,她道:“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念媚姐姐和慧语一起酿的那坛‘青梅竹马’了。”
坐在她对面的胥邪,慵懒地挨了桌缘,一手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睨着她:“安儿,有话便直说,你我不需九曲十八弯。”
何乐安摇头道,“我好奇,但我也害怕,害怕梦里被杀的场景,终究成了真,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人纵然恶毒,如今也只是不伤筋动骨的梦魇,若有些事说破了,她怕她最后还是会沦陷进去,自此万劫不复。
胥邪拍拍身边的椅子道,“过来。”
何乐安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可还未坐下,人已经被他拽进怀里了,她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背挨着坚硬的桌缘,与他四目相对,躁动的灵魂差点儿被他吸进幽深难测的瞳孔里,他抬起她的下巴道:
“我不知道你梦里是怎样的艰险,只知道若艰险成了真,我便在狂风里护你周全,在冰雪里保你平安,在龙潭虎穴里为你启航。”一字一顿的话音刚落,他将唇凑了过去,不假思索地含住她颤抖的冰凉!
☆、第59章你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温柔辗转,她呼吸不均,喘息于他怀里,酒咕噜咕噜地沸腾了。
盛满荷香的风夹带浓郁的香气黏黏腻腻地迤逦于周遭,何乐安听着他稳健的心跳许久,才道:“慧语有一摆在心上的青梅竹马乃平北将军的嫡长孙施憬淮,他们相识于清和时节,若我没有推敲错误,之前扮作胥少主的暗卫,便是他。”
而不知道为何,程舒媚知道这件事,故而特意送他一份‘青梅竹马’的酒辞别,她道:“庆禹二十年,平北将军府被判谋反,三族内皆受牵连流放贫瘠之地,却在途中染上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