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混着清水从他嘴里哗哗地流出来。
这回算是洗干净了。
史远把保温杯扔在地上,转身。“走吧。”
杨决口中的血顺着嘴角不停地往下流,他张着嘴巴,动不了。
深红色的液体,血迹斑斑的一张脸,越擦越脏。这是他持久的梦魇。
这一次,他逃不了了。
杨决洗干净了脸,回到那间储藏室,吴岩他们已经不在了。
里面一片漆黑,他本以为没有人了,但是不放心,还是过去看了一下。
杨决把门轻轻地推开,“张晚?”
发出声音太艰涩,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他这声张晚没有得到回答,但是杨决听到有很轻微的啜泣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了两步,那哭声越来越大。
杨决觉得压抑的哭声像是热浪浇筑在他的心口。
他下意识地扑过去想要拥抱一下这个女孩。
但是张晚尖叫着把他推开了。
***
“晚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张晚跟在杨决后面进门,始终低着头。
屋里有糖醋排骨的香味。
杨放下,拿出一本书来,在书后面撕了张纸,刷刷地写了一排字:“她好像感冒了。”
“阿决怎么了?”
阿姨揪着眉毛问他。
他继续写:“嗓子不太好。”
看新闻的叔叔走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今天考完试就已经很晚了,老师还拖堂了。”
杨决笔尖动得飞快,“叔叔阿姨你们先睡吧,我带晚儿去买点药。”
“行,那你们早点回来。”
杨决点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张晚。
好在她眼泪已经擦干净了,重新整理了一下,看不出来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张晚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天他们压根没有去药房。
张晚坐在大马路上哭了一宿,她哭,杨决也跟着哭。
张晚说:“他拍我照片了。”
她恨不得去死,杨决恨不得把吴岩杀了。
第二天大课间,吴岩照惯例不下去跑操,他站在厕所门口盯着操场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发现杨决正朝他走过来。
吴岩说:“哎,你不会跟别人说吧?”
杨决没说话,他已经没办法出声。
吴岩不知道史远对杨决做了什么,反而很是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你?”
杨决没有动作,也没有往厕所去。
吴岩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啊,都是好哥们儿,这种事情拿出去告状就没意思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笼络起不起效果,因为杨决始终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杨决口袋里的美工刀,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捂热了。
吴岩说完这句话,杨决趁着接近,就把那把刀迅速地刺进了他的小腹。
06
杨决声带受损,他没有及时去医院治疗,因此高三整整一年都没有说过话。
班里同学给他起了个“哑巴”的绰号。
从那天开始,张晚变得寡言,成绩落下去很多。
她身上的那股灵气,在杨决看来也渐渐消散了。
吴岩被刺得不轻,但索性捡回一条命,因为受伤而休了学,但他始终不肯告诉任何人是谁伤了他那一刀。因为和杨决比起来,他的强/奸/罪名似乎更大。
杨决豁得出去,吴岩不能。
杨决和史远私下里又打过一架,这件事被班主任知道了,班主任把他们两个拉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小孩子现在打打架,以后过个十几二十年就知道,其实这些矛盾根本就不算什么。放宽心点。”
这些大人。
因为文科生语文附加题要考名著阅读,高三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看电影的活动。虽然只允许文科生到场,杨决他们班也偷偷混进去几个人。
杨决带张晚也去了。
他们在学校礼堂最后排的位置后面站着,张晚只是静静地盯着电影屏幕看。
放的电影是沈从文先生小说改编的《边城》。
因为电影有些年代了,所以其实真正看的进去的同学很少,大家都趁着晚自习难得的放送时间打盹聊天,或者做作业。
张晚看得很认真,杨决看她看得也很认真。
爷爷说:“要是走马路,人家会在日头下,为你唱歌儿,会在月光下,为你唱歌儿……”
翠翠答:“有人唱我就听着。”
“那要是唱三年零六个月呢?”
“我就听三年零六个月。”
张晚看到这里好像眼睛里面水汪汪的,杨决从后面悄悄地看着她。
她的侧脸和电影里的小女孩有几分相似,但是张晚那段时间已经瘦得不成形。
除了杨决,班上其他的同学也发现这一点,张晚长得像翠翠这个主观消息不知道从谁的口中传出来,在整个年级里面不胫而走。
从此杨决和张晚身后总有人大声地嚷嚷:翠翠又和哑巴一起走了!
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张晚的父母觉得女儿可能是有点问题,给她尝试着找过心理医生,都被张晚劝走了。她说她只是上了高三压力太大。
而杨决的声带问题,他谎称是自己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了一块玻璃。
虽然后来声音慢慢地恢复了,可是杨决反而愿意停留在“不会说话”的那一阶段。
张晚买了一本《边城》,她浪费了大部分做题的时间来看这本书,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