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宫人以同样方式扔进这口井中,他就坐在井沿上,低头微笑着注视他的大皇兄在井水中载浮载沈,苦苦挣扎,甚至不惜向他哀求。但他还是一直坐到确定太子已然断气,才命人从井里打捞上尸体,带回皇宫,以兄长礼仪加以厚葬。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
花了十四年的时光来报复,却只是这样而已,虞烨冷漠的俊颜渐渐浮现寂寞的神情,又是一年的春天,梨花依然绚烂美丽,却没有人可以与他共赏,甚至只是站在他身旁,也不可能被他所容许。
所有的人不是对他惧怕厌恶,就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相信任何人,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是他的选择。就算一切重来,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陛下。”
张藻的声音打断虞烨沈思,看着面前垂手恭立的张藻大总管,虞烨脸上迅速恢复了原有的冷若冰霜,不过心情却缓和许多。
这世间若还有人让他稍许在意的话,也就只有幼年时曾救过他一命的张藻,以及在他孤身逃出皇宫后,唯一愿意收留他,教他武功,给他一切的师父璇玑老人。就连他最初起兵的财富,最初的一批手下都是师父给予他,虽然那些手下当时对他并不满意,只是碍于璇玑老人的情面才不得不听从于他,后来则是慑于他的残暴冷酷不敢不听从于他。
遗憾的是璇玑老人在他攻破皇城的前夜,眼看便可功成名就之际飘然离去,还说什么报恩之类的行为并不适合他,他只需按照他自己的意志活着便好。其实他压根没有想过要报恩,若当初璇玑老人不是主动离开,说不定就是他下一个要铲除的目标。璇玑老人知道他太多的事情,又以师尊身份压在他头上,比较起他来受到手下们更多的尊崇,处处令他难堪。
“陛下,时辰已经晚了,陛下是否要回宫?”张藻大总管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必,今晚朕留在这里,派人传膳。”虞烨淡淡道。
今日正是母亲的祭日,那个可怜的女人,把得不到父皇的满腔怨恨全都发泄在幼年的自己身上,从未曾善待对他,不过今夜,还是留下来陪陪她好了。
用过晚膳,摒退所有人,虞烨曲着身子躺在儿时的床榻上,回忆起刚刚张藻坚持要留在房中守护他的安全。倘若是其他帝王,大概会对张藻的忠心表示感激,可惜,他是虞烨。
根本就不相信到了关键时刻真有人能舍命去护卫他的周全,这个世上,唯有自己才是可以信赖的人,唯有身边没有旁人时,他才会感觉到安全。
房中完全暗了下来,半夜起风,耳边盈满疾风扣打在纸窗上呼呼的声音。
风声实在太吵,不过虞烨还是听到有人侵入的异响。没有呼喊守在院外的侍卫,也没有动作,故意保持睡眠时平缓混沌的呼吸,等待不速之客的行动。
昏暗中,剑刃的寒光如昙花一现,直刺床榻。凭借长年习武练就的敏捷身手,虞烨向内一侧身,躲过利刃攻击,一掌袭向立于床前手握长剑的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闷哼一声,大退三步,旋又上前,举剑再刺。待剑到床上,面前已失人影。
黑衣人惶惶回头,方发现虞烨不知何时到了背后,急急抽回手中之剑尚待再刺,一截雪白尖削之物骇然没入黑衣人胸口。
“莫要让血污了房间才好。”虞烨淡然说道。
剑,故意没有刺穿,因为怕血会从黑衣人背后ji-an出落到床上。没有握剑的手随意的抬起,附近的窗户悄然而开,蓄积劲力,剑尖轻振,挂在剑刃上气脉已绝的黑衣人立时脱剑而去,直直飞出窗外,落入花草丛中,再无声息。
收剑入销,满意地发现剑身上未曾沾到半点血渍,房间也没有受污,唯有空气中徒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屋外风停,月光渐浓,和着凉风从窗口袭入,带来一丝拂面的清爽,也驱走了血的气味。风清月朗,仿如刚刚的行刺与屠杀从不曾发生过。
“敢来行刺于朕,也算勇气可嘉,只可惜你的对手是朕。”
自从登上帝位,就习惯了这一切,虞烨退回床边,刚坐下,不意那床前地上月光之间,一泓如水银亮若雪,吸引住他的目光。
好剑!正是黑衣人用来刺杀他的利刃,想来是黑衣人气绝时落于地上了。方才伧促之间,未曾来得及细瞧,不想竟是如此妙器。
忍不住弯腰拾起地上宝刃,就坐在床边,执于手中赏玩起来。
果是好剑,瞧那剑身比起寻常剑来细巧,手感却甚是沈重,应是上好玄铁冶炼,j-i,ng光内敛,满蕴灵气。倒与他的落花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仿如一对。
“人欲行凶,器具何辜!”虞烨越瞧越爱不择手,不禁惋惜叹言道。
赏玩半个时辰,仍不舍放下,手掌之间却有了些异样。热气从持剑的手迅捷传遍周身,七经八脉滚烫难当。
宝剑颓然落于床下,虞烨急切地盘腿运功,试图凭借自身内力逼出药性,这才发现这药不是一般之毒,运功逼毒非但无法奏效,反而驱使药性运行更速,转瞬遍行周身。
热不可当,汗珠从额头滚落,滴于黑袍之上,而黑袍,早已濡s-h-un药,似乎还加了销骨散,随着功力运行,令他浑身劲息全消,虚软无力。下药之人必定知晓以他习练的武功,一般毒物mí_yào之类对他全无效用,才会下了药发作,带动销骨散的药性。卑鄙的家伙,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定然不会轻饶!
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