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小兵都镇不住,宋书栋真不是块当兵的料,做做文书绰绰有余,带兵震慑力远远不够,而且他自己还不以为然,可见心底善良敦厚。
真是让人恨不起来,脾气火爆如杜云峰,总是忍不住要替他出头。
“你也累了,”杜云峰打量够屋子,开始打量宋书栋, “去休息,他们站岗的顺便给我打盆水洗脚就行。”
“用不着,”宋书栋说那些小兵蛋子年纪太小,能把自己收拾利索就不错了,伺候人毛手毛脚的,“我跟你时间长了,知道你要啥。”
杜云峰笑笑,宋书栋说的没错,他知道他要啥。
而且非常知道,杜云峰脑子有时候糊涂,一阵阵的觉得宋书栋不是一般人。
他谙熟他的过去,知道好多杜云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是个比他自己都熟悉自己的人。
而他又不肯都说清楚,让杜云峰觉得过去的自己一定十分不堪,让对方不屑于启齿。
好多话到嘴边将问未问,宋书栋那边就先知先觉的给他堵回去,让他总是一口气喘不顺畅。
而对方绝对是为他好,他曾说:“云峰,你的过去不重要,你的现在和大好将来才重要。”
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很对啊。
第74章 家里家外
一把热毛巾捂上脸,杜云峰只着白衬衫,下边一条军裤,腰间是宽牛皮带,他对着水盆埋头一通擦洗。身后的宋书栋爬上炕,把铺盖展平,枕头拍出适宜的小窝。
他边铺,边扭头看杜云峰,只见对方猫着要,两条大长腿叉着,他心里就一颤,下意识的比量了炕的高度,估摸着自己跪在炕上有点高。
回手拉好窗帘,边角掖得严丝合缝。
杜云峰已经把洗脚水泼到了场院里,小勤务兵看了要代劳,他也没用。
刚才宋书栋忙里忙外打水进屋,也没见这帮小崽子这么有眼色,可见这见人下菜的功夫与人有关,与年龄无关。
穿过厅堂,往大屋子里走,他心里有点犯嘀咕——宋书栋还在他屋子里。
他之前和宋书栋闹了不愉快,表面和气着,其实心里还是不舒服
调军来华北是上峰的命令,不过也是他杜云峰自己主动请缨的。
他剿匪战功卓著,连委员长都亲自给他颁发了勋章。
不过他心里并不引以为傲,自己人打自己人,意思不大,他还是想真枪实弹的和日本人干,非我族类,来犯必诛。
委员长办黄埔的目的也是强我军魂,抵御外侵之敌。
“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唱了无数次的校歌早已熟稔于心,流淌进了血液里。
他的军队历尽磨砺,坚韧锋利,唯有饮血啖r_ou_才不辜负铁骨铮铮。
可一向听话的宋书栋却不这么想,他极力阻挠杜云峰换防平津,甚至私下里打着他的旗号去找张司令,说杜旅更适合进军陕北,继续剿匪,斩草除根,或者南下湘桂,为委员长整编桂系作震慑之利剑。
“华北早晚是要有场恶仗的,你往南边跑什么?”杜云峰咆哮的声音穿透包厢,整节列车的轰鸣都掩盖不住。
“一样是打仗,”宋书栋也不甘示弱,“哪里不是为党国效力?”
包厢外的赵小龙等大眼瞪小眼,只动眉毛眼睛,哑剧似的。
其他的卫兵则连表情都没有,官大半级压死人,连眼色都不敢递的。
包厢里一时没有动静,谁也不敢贴上去听。
车行太行山,隧道多而长,一段光明一段黑暗,宋书栋的脸色晦暗不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铁轨咚咚作响,宋书栋在驶往平津的列车上,知道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他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我是为你好,带兵打仗你是好手,可是出了将军的地盘,恐怕情势就复杂多了。”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跟将军说我想调去湘桂?”杜云峰余怒未消,他隔空指着宋书栋的脑袋,恨不得一指头点死对方,画地为牢的走了几步,狭小的包厢里,他靠近对方,微微低头,眉宇间带了凶狠的神色,“假传军令是杀头的罪,你知不知道?”
宋书栋抬头,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担忧,欲说还休,最后凝结成委屈。
“我就是害怕,”他犹豫着开口,“华北形势太复杂,派系混乱,卧虎藏龙的地方,我怕……我们会吃亏。”
“他们是龙是虎,难道咱们是软蛋?”杜云峰的怒气渐消,他吃软不吃硬的,宋书栋一委屈,他就被架上施暴者的位置了。
当然了,施暴也没什么,但是对宋书栋施暴是不对的。
他叹了口气,仿佛和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似的,压下不满,试图和颜悦色,循循善诱。
“委员长和将军都器重我,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们这么看得起呢?”他坐下,拍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对方坐下,“我的出身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能有今天,不能对不起当初提点我的人,大批的人马交给我,我哪怕肝脑涂地都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宋书栋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不置可否,对方的说的他听得懂,不仅懂,他更明白杜云峰是什么样的人。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凶狠好斗,至死方休。
平津卧虎藏龙,他不是怕杜云峰遇见对手,他是怕他遇见特定的对手。
不得不承认,从相依为命到缱绻j_iao 欢,他终于突破了某种东西,之前的犹豫全已消失不见,剩下的都是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