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翁主看上去目下无尘,似乎任何人事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心思细密,转眼就问到甄柔身上。
感受到母亲怀疑的目光,甄柔竭力镇定,勉强笑着解释道:“这不是齐侯曹郑之子,衮州刺史曹劲送来贺礼示好,女儿便向伯父禀告,却不想从伯父那得知了这一段恩怨。”
听到曹劲的名字,曲阳翁主神情恍惚了一下,“你说的是曹劲,阳平公主的次子么?他没有被抓住呀……”
呢喃的话语刚溢出口中,曲阳翁主猛地一怔,似反应了过来,她平躺回枕上,闭眼道:“好了,我乏了,你也回房午歇吧。”
甄柔此时也无暇他顾,就未注意到曲阳翁主的异样,她闻言只如蒙大赦的离开。
一路强撑回房,说了一声她要午歇,就兀自去了外衣发笄,倒榻就睡。
姜媪和阿玉见她这样,以为心情不好,也不好多问,放下帷幔,就悄声关门退下。
屋子里一下静悄悄了,帷幔里也暗沉沉的寂静了。
甄柔睁开眼来,忍了许久的泪方落了下来。
她在被子里侧卧蜷缩着,任由泪水一点点濡上枕间。
没有人知道她哭了,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甄柔这个午觉长了一些,一直睡到了傍晚。
身边的人本是有些担心,但见她起身后,一切如常,仍旧和甄姚嬉笑打闹欢作一团。
唯一不同的是,她对甄姚的婚事更上心了,众人见了,只当婚期近了,她们姐妹情深,甄柔舍不得甄姚远嫁。
到了八月二十六日,甄柔十六岁生辰这日,甄家大娘子甄姜携夫带子赶回来了,同一天回来的还有甄明廷。
甄柔和甄姜是同一天生辰,那一天晚上甄家自是热闹非常,甄家人阖家欢聚一堂。
丝竹管弦,歌舞奏乐,推杯换盏,一直欢闹到深夜。
许是高兴,也是离别在即的惆怅,或是其他纷杂情绪,甄柔这一晚喝得酩酊大醉。
被众人不放心的送回房后,甄柔突然抱住搀着她的甄姚不放,像一个孩童般嚎啕大哭,一声一声“阿姐”的唤着。
让甄柔这一哭唤,本已有些醉意的甄姚,索性也放任自己的醉意,只当是婚前最后一次放纵,在榻上回抱住甄柔,跟着哭了起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甄家的女人们都在。
看着榻上相依哭泣的两姐妹,都不禁被即将的离别之情感染。
站在一旁的曲阳翁主、陆氏和甄姜,纷纷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该来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永安三十二年九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甄姚嫁了,远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安去了。
第三十一章 长姐
甄姚嫁后没两日,甄姜也提出要走。
毕竟是外嫁女,携夫带子在娘家住了旬日,已经极为难得。
只是陆氏才嫁了幺女,长女也要带着女婿外孙走了,且这一别再见也不知是何时,心里自是不舍,但更舍不得让长女为难,于是便说:“你已嫁了十三年,也有自己的家了。总在娘家待着,像个什么话?便是你不走,我都要撵你!”
甄姜也是为母的人了,听陆氏这样说,她心里更为难受,不禁红了眼睛。
“阿姚嫁了,女儿再一走,母亲膝下一双女儿,竟一个也不能承欢膝下。只恨不是儿郎,不能侍孝至亲!”甄姜说着落下泪来。
闺中养女十七八,一朝嫁为他人妇,女欲孝亲却无法。
这一幕看得人心酸。
甄柔吸了吸鼻子,环住曲阳翁主的手臂,将头偏了上去,她还是不要嫁远了。
感受到女儿的依赖,曲阳翁主目光温柔,爱怜的拍了拍甄柔的手,轻声说道:“去打些洗脸水进来。”
甄柔看了一眼上首坐着的两母女,点了点头,悄声走了出去。
屋子里充满了伤感的气氛,走出陆氏的房间,立在廊下,让九月的秋风一吹,胸腔里闷气吹去了不少。
这里是陆氏的院子,不需要她吩咐什么,一见她走了出来,便有侍女来询问。
想着陆氏和甄姜该还有贴心话要说,她在外立了一会儿,才让侍女打了温水进去。
进去时,曲阳翁主正在说话,屋子里气氛也松泛了很多。
想来是母亲在中间调和了气氛。
甄柔悄悄朝曲阳翁主竖了大拇指。
陆氏见甄柔打了水进来,她松开拉着女儿的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破涕为笑道:“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还在阿柔面前闹笑话!”
甄柔跪在陆氏跟前服侍,甄姜那边则让侍女们服侍净面上妆。
甄柔为陆氏重匀上面妆,灿烂一笑道:“伯母哪有一把数岁,抹上面妆一打扮起,阿柔都看直了眼!”
少女声线柔美,落入耳中,让人不禁循声看来。
只见笑靥如花,一颦一笑尽是姝色。
甄姜一怔,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难怪薛世子对她念念不忘,现在连曹贼之子都送了礼来……
甄柔察觉甄姜的目光,偏头问道:“长姐在看什么?”
甄姜回过神来,笑道:“我十六岁出嫁那会,阿姚五岁,阿柔才三岁,转眼两个妹妹都大了,还出落得这般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