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自然感念石天瑞的回护,石氏并不是个喜欢怨怼的脾性,哪怕兄妹二人多年不曾见面,但是石氏心里依然感念石天瑞,如今她能顺顺当当的嫁给刘荣,其中少不得石天瑞出力。
石氏也记着华宁长公主和孟皇后的好处,尤其是刘荣诈死一事,便是有她们帮着隐瞒,自己才能好过。
不过在石氏心里,她最为感激的,从来都是叶娇。
第一个朝她伸出手的,是娇娘。
第一个许她未来的,是娇娘。
如今在她出嫁前,挽着她温声浅笑的,还是娇娘。
其实叶娇现在在说什么,石氏都是没入耳的,她只是盯着叶娇看,看着看着就掉了眼泪。
叶娇甚少看到石氏哭,上次看她哭还是在许久之前,那时候石氏还在被温家磋磨的毫无生气,知道自己能有盼头喜极而泣,而这次石氏哭的毫无征兆,弄得叶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石氏也不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伸出手,轻轻的抱住了站在身侧的叶娇,把脸侧着靠在她身上,轻声道:“娇娘,谢谢你。”
叶娇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石氏在谢什么,眼睛往旁边看了看,瞧见桌上还没有插到头上的发饰,叶娇便轻声道:“不用谢我的,这些款式都是你之前挑的,我不过是从店铺里面取来。”
石氏闻言笑了笑,并不解释,只管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抬脸对着叶娇道:“等过些日子,你回家乡过年之前,我们一起聚一聚吧。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尝尝雪的味道么?我让人在山上搭了个屋子,专门收着雪水,到时候我烹茶给你吃。”
叶娇也跟着笑,连连点头,接着捧着石氏的脸端详,道:“你看你,哭的脸上都有些花了。”
“哪里?”
“脸上的粉要重新扑,嘴唇也掉了颜色。”
石氏便把口脂的盒子递给了叶娇道:“娇娘帮我上可好?”
叶娇也是学过的,寻常除了画眉,旁的她都是自己给自己上妆,这会儿自然轻车熟路,笑着接过来,给石氏重新涂口脂。
而石氏就只是瞧着她,眉眼带笑,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今日大婚也十分热闹,石天瑞并没有因为石氏是再嫁而有什么亏待,办得很是隆重。
因着石天瑞如今的朝中地位,再加上刘荣也是楚承允面前的红人,故而这次婚事热热闹闹的,哪怕有人说酸话也都放在了肚子里。
没见之前的右武大夫是个什么下场?酸话好说不好听,真酸的受不了就回家吃点糖解一解,憋回去才是明智。
而热闹过后,回家时已经是入夜了。
叶娇同祁昀回去时却并不觉得倦怠,反倒格外兴奋,大约是这次实打实的为了石氏开心,又或者是吃席时那碗被她不小心吃进去的酒酿圆子发挥了作用,叶娇虽然没醉,却一直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格外和善的模样,也不想睡,只管靠在祁昀怀里,抓着他的手玩儿。
祁昀则是由着她,用另一只手展开了一封信。
叶娇瞧了眼,水亮的眼睛眨了眨,软声问道:“相公,谁的信啊?”
祁昀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缓声回道:“叶宝的,他说他过了县试,听闻石头也过了县试,便写信来祝贺。”
小人参靠在祁昀的怀里想了会儿,大约是现在的脑袋不像是寻常时候好用,过了会儿叶娇才记起来,叶宝是叶二郎的儿子。
对这个孩子,叶娇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以前或许有过龃龉,但是叶娇还不至于跟一个点点大的孩子较真生气,既然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叶娇也懒得记那么多。
不过她还记着之前回家时,叶宝送过东西,这会儿便道:“考上了是好事,好好读书总是好的。”
祁昀点点头,眼睛又在那封信上转了转。
他和叶娇不同,对祁昀来说,他看重的便是自家有数的几个人,对待旁人,祁昀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所有的谋划,也都是为了娘子和孩子,祁二郎对亲疏远近分的格外清晰。
之前叶二郎做过的那些事情,叶娇不计较,祁昀却从来都记在心里,即使分了家,他也一直记着呢,便对待叶二郎一家从不客气,自然就不甚在意叶宝。
可是自从上次叶宝主动给叶娇送了东西来,祁昀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叶宝并不知道,他考过县试的事情早就已经有人告诉给了祁昀。
祁二郎并不是对他有所期盼,而是心里有着戒备。
叶二郎与叶娇已经算是分家别过,心里难免有记恨,尤其是叶二郎因为欠了赌债,早早的就不知所踪,叶二嫂又是个小心眼的,若是说得多了,教坏了叶宝,终究是个隐患。
但是让祁昀意外的是,叶二郎叶二嫂那样的父母,却是歹竹出好笋,教养出了个规矩的孩子。
叶宝如今读书上进,勤恳努力,听邻里说叶二嫂如今的身子也不好,全靠着叶宝做些抄书写信之类的活儿来养活着家里,着实不易。
尤其是从不记恨祁家,反倒带着歉意,让祁昀觉得叶二嫂糊涂了一辈子,就做对了一件事,便是拿着所有的钱供叶宝读书。
只是未来如何,全看叶宝造化了。
祁昀并不对着叶娇多说有关叶宝的事情,只管把信合上撂到一旁,伸手环住叶娇,温声道:“再过阵子我们就要回家过年了,这次三郎要随咱们一起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