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对闵少言而言,这砰然巨响无疑已经成为他的恶梦,只要听见便不由咬紧唇瓣,脆薄的唇皮被齿缘咬得损破,渗出了血丝来,那微淡的铁味与飘散空中的混和,刺激他的神经。
他如梦初醒似的,抑下心里的恐惧,用手摸著无力埋到颈边的脑袋,颤著声音喊:「乐……乐扬?」
压在身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迎上他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唇角若有似无地一勾,「老师……」他这喊声尽管微弱,还带有受伤的痛苦,还是有如天籁韵音般洒在闵少言心扉,教他忍不住哽住了嗓子,「你没事吧?乐扬,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眼光转向旁边,望见了沉默著走过来的熟悉的人,再也抑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情感,恐惧的抖音破碎漏出口腔,「哥,救救他……」
闵少天与他对视一会,然後把目光挪到乐扬身上。半响,他蹲下去拉开弟弟抱住乐扬腰杆的手,把乐扬从他身上扯了起来。
「唔!」乐扬腰部中枪,汨汨流出的血很快把白色的衬衣染成玫瑰般艳丽的红,闵少言在旁站起来,正被他瑰丽的红刺得双眼生疼,听见他被闵少天粗鲁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痛的闷哼,赶紧走去扶过乐扬。
「我来吧!」
乐扬整个人被接了过去,紧紧靠贴著闵少言,头软软地倚在他肩膀,左手臂搭在他肩上,而闵少言的右手则绕过他的腋下扶著他的腰,神情认真动作专注,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好。
闵少天在旁一直沉默看著,然後大踏步率先向前面。
闵少言扶著人默默跟在身後,怀里有个更需要照顾的人在,於是便顾不了前方似在生气的人。
「乐扬,你还行吗?」闵少言已经不敢看乐扬胸口以下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的地方,这总是让他觉得乐扬因为自己而受了极重的治不好的伤。
「嗯……」乐扬虚应著,手捂在右前腹的伤口,五指早被血浸染成红,「老师……需要……包扎……」失血过多的後遗症已经出现,他只觉天旋地转,脚步虚浮无力,要不是闵少言搀扶,怕且早晕摔在地。
闵少言闻言一怔,对啊,伤者不是先该包扎的吗?但现在哪里来的急救用品?
「上车再说吧。」闵少天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他的冷淡有如长蛇般缠绕心脏渐渐地收紧箍住,闵少言呼吸徵窒,抬头望了眼前方高大的背影,想喊住他又不知要说什麽,只好作罢,闷闷地「嗯」了一声。
三人一前两後浴著沙地边界走,闵少言早前惊恐过度消耗不少体力,此刻又承托住乐扬的重量,身体开始捱受不住,额际汗水渗冒,呼吸渐喘,脚步也不稳起来。而乐扬早已半昏过去。
太慢了,乐扬会死的。闵少言遏制不住心里的惊慌,终於无助地喊出口:「哥——」
闵少天没有停顿,抛下一句「你们等著」後,加快了脚步。
闵少言下意识跟了几步,闵少天立即喝止了他。
闵少言收起踏出的脚,停了下来,抱著乐扬慢慢坐到地上,又看了一会闵少天渐行渐远的身影,然後把头埋进双膝里。
「老师……」乐扬意识稍回一点,旁边不见了闵少言的体温,无力地喊。
闵少言保持著蜷缩的姿势,闷闷地应了一声。乐扬放下了心,手指勉强地抓住他的衣襬,便又昏了过去。
闵少言从膝间转出脸来,静静地看乐扬苍白的脸孔。
远处传来车轮迅速磨擦地面的车声。
他吸了口气,粗鲁擦掉脸上的痕迹,有点吃力地撑起乐扬的身体,朝声音的方向慢慢走去。
闵少天跳落驾驶座向他们迎来的时候,闵少言眼光落在黄沙,声音细不可闻:「对不起。」
他自己也不知道说话的对象是谁。
眼前的人,还是旁边依靠著自己的人?
或许两者俱是。
闵少天伸出两手。
闵少言摇头看他的哥哥,迳自拉开车门,抱著乐扬踏上去,小心让伤者靠著椅背坐好。
闵少天站在旁边看著两人好一会儿,然後砰地拢上车门,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又重重把门拉上。两下的动作直震得车子晃动,也震痛了闵少言的心。
闵少言摸了摸左胸,指下明明是还在律动的心,但他怎麽觉得痛得几乎裂开,再也无法运行?
「包扎。」闵少天向後抛来个透明小箱,闵少言一个不慎,被碰中了额头。
「唔!」他按著额头,泛雾的视线撞上後视镜中闵少天有点紧张的注视。他心里微微一动,正要撑出笑容,闵少天别过了头,脚下踏油门,车呼啸而行。
才扬起的嘴唇立即又扁了下去,闵少言眼巴巴瞅著後视镜里反射的司机的脸孔,却始终等不到他再次的注视,而旁边的乐扬也等不及了,再不处理伤口怕且没赶到医院便已经见阎王去,只好侧过身面向不省人事的伤者,从箱子里拿出小型剪刀裁开晕成鲜红的衬衫,现出血淋淋的伤口,一看见学生的伤势,他的动作顿时滞住再也下不了手。
「子弹在里面吗?」
闵少言吸著鼻子,见到救星似的迅速转眼望向说话的人。闵少天没有与他对视,踏著油门提高车速,又说:「有子弹卡住,拿出来。箱里有电筒,你照照看。」
闵少言拿过迷你电筒,射出强光照向腰部圆形的伤口,但流出的血覆在上面遮住了内里的情况,他於是放下电筒,转而拿过双氧水和棉团,白净的棉花沾了些便在伤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