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角沁了点汗,凉风一吹就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客栈里尚不能忍受,街上岂不是要满地打滚,颤声求饶?
我向前踉跄了一步,膝盖骨磕在矮凳上。这点小疼比起别处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伍书放下勺子,屈起手指一连三下击在木桌上,又是一声冷哼:“这点耐力都没有,你倒是越学越回去了。”
不过是为难我罢。
若是我能轻易忍耐,这还算什么约束。
我沉下目光,敛了敛面色,声音由不得我的狂颤:“徒儿……无能。”
伍书侧过身,缓缓仰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曲膝,众目睽睽下就跪下去。这镇上估计也都是些平头百姓,没见过这种阵势,四周不由响起细微的惊呼。
卖粉果的姑娘扎着两条辫子,端着碗怯怯朝我这头投了个小心的目光。
伍书抽了纸扇挑了我的脸:“主上吩咐我督你成事,羌芜门少主临昙也不是好想与的,你可有计策?”
哈。这时候谈计策。我一手搭在地上,一手紧紧压住小腹,什么话都答不出来。
伍书一扇子就击下来,我脸上现出一片红砂,一道楞子徐徐洇出来。他叱道:“头低着做什么,抬起来!”
我方才是不敢抬。伍书要是看到我的表情,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我收了收神色,才勉力仰起脸:“徒……徒儿,心中,呃,……已有计策。”肠子九曲迂回,像是要打结,逼得我冷汗直冒。
伍书收回扇子:“为师只看结果。”
我跪不稳,伏在地上:“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伍书:“说”
“此丹的解药能否先赏了徒儿?贞儿实在是……受不住了。”我喘了口气,话说的断断续续。
伍书毫不犹豫地又给了我一扇子,还运了内劲。我撑不住,歪倒在地上,右手指尖用力抵在地上,一不留神就劈了指甲,嫩肉直接露在外头,钻心。
嘴角淌了血,我起袖不动声色地擦去了。使着力跪起来,又挨了伍书一记窝心脚。
彻底是起不了身了。
伍书俯下身,伸手攥住我的两颊,压得我根本合不上嘴,也说不上话。
他居然笑了:“你竟敢如此放肆。就凭你这话,为师就可以杀了你。萧贞,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干些聪明人该做的事,不要自作主张,暗自谋划了。”
他松了松手。我赶紧道:“徒儿……不……敢,只是这羌芜门就在眼前,徒儿晚上若是散功,势必于你我,”我闭着眼睛把即将冲出口的喊叫强压下去:“师父……若是能……呃,行个方便,萧贞便是坐上了……堂主之位,也定会恭恭敬敬……听师父…教诲,受……师……师父差遣。”我额上的汗几乎糊了满脸。
伍书还是不着急:“我如何信你呢?”他冷笑道:“萧承晖也是我的弟子,我也算栽培他多年,你瞧瞧这畜生如今在何处?爬上了为师同级的堂主之位便肆意妄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更遑论主上!”
实在难忍啊。
“徒儿,定……替师父报仇雪恨。七年前师父……饶我一命,萧贞万不敢忘。”
伍书一挥袖,我的掌心就躺了颗蓝丸。
“解药两颗。一蓝一红,服下他,你便不会散功,经脉自无碍。可若无红丹,你此生功力便全废了,比常人还要柔弱,为师杀你易如反掌。这红丹就放在为师这里。放心,你要是赢了,我自然给你。”
☆、尾
(十)
我和伍书是以商旅的身份进的羌芜门。
按理说,羌芜门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该是万分小心才对。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我和伍书都有些意外。
这羌芜门的少主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脑子蠢成这样。
管事给排了个冬暖夏凉的好屋子,我和伍书一人一间,只是挨得不算近。
萧承晖啊,萧承晖,如今我来了,你还能跑到那里去呢?
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唯有想活而已。让我如何放过你?
我在院子里练武,一手棍子使得出神入化。横手一招,眼前三人合抱的合欢树登时四分五裂,吓退了羌芜门一干女婢侍从。
我拍拍手,去寻厨房。
羌芜门的膳房还是很不错的,好像比风雪楼的要大些。毕竟风雪楼只有那么一个主上,羌芜门除了少主还有门主,还有门主夫人,还有二少主,三少主,和好些个大小姐。一个个可都是主子。
唔,以后应该还有少主夫人。
一大早的,庖厨里人还不多,帮忙的人手里有个少年模样的人,听人都叫他六顺。
打麻将拉上他兴许是不错的,起码很讨彩头。
六顺正忙着切芹菜,闻到脚步声,刀往砧板上一搁,寒暄道:“小哥早啊。”
我搓搓手,呵口气。妈的,冻死我了。
他笑了笑:“想吃点儿啥啊?”
这也太客气了。
“都成。”
羌芜门对客人还真是热情。
“那我给你下碗油泼面。”
“那敢情好。再添块红烧肉成不?”我一点也不想客气。
六顺爽快一点头:“成。劳您等等。”
他果然洗手做面。冒着烟儿的碗端上来,我迫不及待就要动筷。再一看,盘子里没筷子。
六顺一拍脑袋:“瞧小的这记性,这就给您拿双筷子。”他双手拿着递来,我伸手去够。筷子打了个璇儿,居然从我的指尖擦过去了。
六顺还是之前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