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荀彧一走,郭嘉便走到陈群跟前抱怨。
“长文,我向你赔礼啦,别闹得这么大,好不好?我区区一个军祭酒,俸禄才这么点,明公都不忍心,你怎么恨得下这个心!除非是你自己想得到加赏!”
“今日曹公虽未罚你,但你当吸取教训才是!”陈群淡然回道,忽转念一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曹公不会责罚于你?”
郭嘉笑而不语。
“少把你对付敌兵的策略用在我身上。”陈群怒道。
“我怎敢?要是我用了……”郭嘉悠然说。
“用了怎样?”陈群追问。
“你早就被我占为己有了。”郭嘉又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见陈群窘困,只好诚恳地实话实说,“我也是无计可施啊。被逼急了,只能……你不喝醉的时候,哪会亲我?”
谁料陈群眉头一扬,轻笑道:“你怎知不会亲?”
之前的窘困难道是装出来的?!
“啊!此话当真?”
这回轮到陈群笑而不语,抬脚迈开步子,郭嘉忙追上去。
“此话当真?长文,此话当真?当真?……”
荀彧看着远方的两人苦笑。真是看不懂啊。先前怎么劝都劝不好,只一会儿又粘在一块了。
☆、手足情深
曹丕好像从未睡得这般香甜,醒来后前所未有地清醒,然后他忆起自己先前是在别人家中昏过去的。
穿戴整齐后,他带上一只不起眼的木盒走出屋子。
他平静地走着,跨入灵堂,与那块刻着他阿兄名字的灵牌面对面。
少年不懂,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一块灵牌的距离。
那是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之前的他在诗书、文章中读到诸多生离死别,多是怨叹很是伤感,却都不是这般切肤之痛。
他把木盒放在灵位前,颤抖的手指揭穿了所谓的平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阿兄,请原谅我。我已经……再也撑不下去。
他不明白别人怎么都可以接受这样的现实,爹也是娘也是,其他的弟弟们也是。明明子修兄长对他们都那么好,他们只哀伤了几天后又一切照常。他尚且年少,又不能像丁夫人那样远走他乡。结果,身边所有人的日子都轰隆隆地向前,只剩下哭得红了眼的他仍停留在宛城之夜,苦苦寻找着早已人鬼殊途的阿兄。
连植儿都比他清楚,子修兄长已经去世。明明是对的,他却听不进劝,还让植儿受伤,他哪里还像个兄长的样子?他毫无理智的执念封闭了自己的世界。活该被人鄙视,被人嘲讽。
少年不甘心,想要反击。
他蜷缩在自己狭隘的角落里,早就耗尽心力,反击也只是以卵击石。在自己的世界里尚且还能自己欺骗自己,用麻痹换取一丝虚假的安心,一旦暴露在外,他就茫然失措寸步难行。
他恨找不到阿兄的自己,恨无力回击的自己。
真是不甘心啊。眼泪簌簌而下。
阿兄,请原谅我。我只能……接受你已死去的现实。
“啊?”
听见声音,曹丕用袖子抹去眼泪。
脚步声啪嗒啪嗒,有人从屋外走进来。
曹丕瞥过脸去,此时谁都不想见。
“咔”,木盒被拉开了。
小手拿着一块竹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植儿……”
他看到竹片上有两个字,虽笔法尚未老练,但已经相当工整。
“之前怎么都练不好,都不敢拿给阿兄看。今天好不容易写得满意,阿兄却不在房里。于是,我想先给子修兄长看……”
“写得真好!”
竹片上的两个字赫赫烫伤他的心。
“阿兄,对不起!”
还没来得及向植儿道歉,植儿却向他赔不是。
“你哪里有错啊?”
“我有错。子修兄长没有死。”
曹丕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幼弟。
“若子修兄长死去,我尚有两位兄长,其他兄弟们也皆有兄长,但唯独阿兄你!子修兄长是你唯一的兄长啊!”
少年的喉间哽咽得说不出话。
曹植眼泪汪汪地说:“子修兄长还活着,一直活在这里!”
小手颤巍巍地指向曹丕的心间。
曹丕放声悲泣。
“……都是植儿不好,阿兄,你不要不陪我玩啊!”
兄弟俩抱头哭作一团。
是啊,他已经是所有弟弟们的兄长,他有什么理由逃避责任?有什么理由不象子修兄长保护他那样去保护他的弟弟们,去保护植儿这样的好弟弟呢?
眼泪无声地落在地上,木盒上,小小的竹片上。幸好那“手足”二字用了浓墨,恰如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浓得再也化不开。
建安四年,张绣来投。
乱世就是如此荒唐。前一刻还誓不戴天拼个你死我活,下一刻就可能联盟为友推杯换盏。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信念而疯狂 。
曹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盛宴,脸上是不合年龄的内敛。
这将会是一场鸿门宴。张绣来投后,爹喜出望外,出门相迎。爹一向精明得很,折将亡子之痛岂会说忘就忘?这场为张绣而设的酒宴想必定是张绣的葬身之地。
宴席一开始,曹操手下将领纷纷向张绣部下敬酒。曹丕觉得毕恭毕敬的演技令人折服,自己都险些被骗,果然欲骗敌先得骗过自家人。然后他剥了个橘子,继续静静等待。
环视四周,不见兵械,将士们也都未穿戴盔甲,若是被张绣故技重施,我方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爹肯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