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毓为尚书仆射,由何晏填补吏部尚书一职的空缺,圣上还同意了?”

“不错,孩儿听得千真万确。”没有含混,司马师答得肯定,“想必明日早朝圣上便会将卢毓、何晏的职位调动公诸示下。”

捋须沉吟片刻,司马懿高深莫测地笑道:“你好好看着,这才只是开始。”

自景初三年幼帝曹芳即位以来,曹爽虽表面上对司马懿恭敬有加,但私下里的小动作却并不少:先是明尊暗贬,进言天子把司马懿从掌兵的太尉一职上徙迁到位高权虚的太傅之职上;后又陆续启用了一批新人在朝中担任要职,替他卖命;如今,他进一步向权力探手,妄图一头独大。这种种迹象都令司马师感到忧虑,不理解自己父亲为何还能如此怡然自适,他眉头深锁道:“父亲难道打算就这么继续放任他?”

明白长子在担心什么,司马懿不疾不徐地安抚道:“稍安勿躁,现在就采取行动尚且为时过早,你跟在皇帝身边多加留意,有任何异动就来告诉老夫,切莫妄动。”见司马师点头应允下来,他狭起双目,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来,“老夫倒真想看看,曹爽那小儿到底有多大能耐。”

“父亲既有交代,孩儿便放心了,只是,还有一事仍需父亲费心。”听到司马懿让自己说下去,司马师继续道:“尚书仆射不似吏部尚书行任免之事,却也堪称尚书台要职之一。可卢毓素与父亲交善,曹爽断不会让其久居该职。届时,若尚书仆射一职再落入他手,朝中各部均将为其染指,对我们恐怕不利。”

手指点着案面,司马懿显得颇有兴趣,“那你觉得,曹爽接下来会怎么做?”

考虑了一番,司马师有条不紊道:“曹爽前些时候委任其麾下一个叫毕轨的人担任司隶校尉,官位品级虽不算高但有权弹劾京师百官。孩儿猜想,不出意外,曹爽定会授意他在弹劾卢毓一事上做文章。”

“弹劾就一定能罢免吗?”反问一句,司马懿意味深长地看向司马师,“你再仔细想想,卢毓是何等出身。”

“他父亲乃是汉末鸿儒卢植,他身为世族之后亦可称得上德高望重。”猛地顿住,司马师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世族,世族……”

心知他已然明了自己的意思,司马懿挑眉道:“何须老夫出马?”

“父亲高明。”舒展了眉头,司马师了然道:“世族官僚在前阻挠,他曹爽又岂能如意。”

“陈长文身故后,世族群龙无首久矣。倘使曹爽当真敢动卢毓,各家各派绝不会坐视不管,而纵观朝野,能带领他们度过危机之秋的,又有几人?”点燃了案角的烛台,司马懿望着晃动的火光,眼底漫上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一边颔首称是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与父亲的智略仍然相去甚远,司马师低头自哂道:“父亲所思详备,倒是孩儿多虑了。”

缓缓叹了口气,司马懿闭目养起了神,“总之,再观望一阵,切记谨慎行事。”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注意到他面带倦容,司马师放轻声音道:“时辰不早了,父亲好生歇息,孩儿先行告……”话音未落,就被门外家仆的通报声打断了,起身将房门打开,司马师定睛一看跟在家仆身后的来人,不免有些意外,“子上?你怎么来了?”

“啊,阿兄你也在啊。”显然也没料到会跟自己长兄打个照面,司马昭先是一愣,然后才回道:“我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父亲呢?”

“在里面,进来吧。”侧身把他让进门,司马师反手阖上门引他行至司马懿面前,“父亲,子上来了。”

“坐吧。”随手指了指边上的席位,司马懿睁眼看向司马昭,“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

年近而立的司马昭早已褪去了少时的浮躁,神情和言辞都沉稳了不少,“父亲放心,那些烈祖时期遗留下来的苦役孩儿均已送返回乡,城内的田耕苛碎也已蠲除。看样子,耕农是可以安心劳作了。”

满意地“嗯”了声,司马懿自语般道:“烈祖好兴土木,且制度靡丽,百姓苦之。如今新皇继位,身为臣子唯有尽力弥补,节用农务,以慰天下黎民。”

身子稍往前倾了倾,司马昭低声附和道:“父亲所言甚是。”

隔着烛光,他的眉宇轮廓仿佛都透露出一股沉淀下来的稳重,司马懿不动声色地举目观察了他一刻,突然正色道:“以后,你不必再做典农中郎将的工作了。”说完便不期然看到两个儿子同时变得惊异的表情,“老夫已启奏圣上任你为散骑常侍,明日起,你和子元一同进宫面圣。”

待司马昭应了声,司马师也跟着点头道:“这样也好,眼下宫中形势多变,我独自应对难免会有纰漏。有昭弟在总归多双耳目,多份力。”扭脸迎上司马昭藏着愉悦的目光,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悄然攀上了他的嘴角。

不可抵挡的倦意袭来,司马懿扬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吧。”

“诺,孩儿告退。”起身双双行了礼,兄弟二人一前一后退出了书房。冷风习习的夜里,他们并肩走在通往太傅府外的回廊下,相互交汇的眼神里,有太多心照不宣的秘密、奋起的野心以及不疑有他的信赖。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孑身在灯影昏黄的书房里,对着某位先帝的终制拓本,掩卷太息。

☆、蛰伏(下)

翌日早朝,曹芳果下诏迁卢毓为尚书仆射,何晏为吏部尚书。群臣无异议,司马懿更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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