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尚未上殿便隐隐听到有嬉笑之声从殿内传出,皱了皱眉头,他走到殿门口站定,示意边上的一众侍卫舍人都不要做声,径自侧耳细听起了殿门后的动静。

丝竹袅袅,萦绕于弦柱上的音色清越,奈何却是靡靡之声,磨人心志。

司马师在殿外听得真切,紧蹙的眉心沟壑深刻,犹如两道挥之不去的伤痕一般。向后退开半步,他侧目看向门边的舍人,“圣上这是……”

那舍人倒是颇为机灵,一眼就看出司马师想问些什么,于是忙不迭答道:“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圣上不知从哪里招了这些伶人来,隔三岔五就要来上这么一出,任谁劝都没用。”余光瞥见司马师晦暗不明的脸色,那舍人一惊,赶忙打住话头,小心翼翼地做起了询问,“不如大将军移步偏殿稍事休息,小人再去跟圣上通报一声?”

“不必了,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你进去通……”这一回打断司马师的是殿内传出的金器摔碰和争执声,“谁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殿门被从内打开,门后之人却是久居深宫的郭太后。显然没想到门外还有人,向来言行庄重的妇人在惊讶之余仍不忘收起自己脸上的情绪,示人以平和之态。

这厢司马师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吃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拱手施了一礼,“臣司马师见过太后。”

“大将军免礼。”略一颔首,郭太后看看身后的大殿又看看他,仿佛欲言又止,可最后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哀家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大将军还请自便。”

“臣恭送太后。”眼看太后一行人走远,司马师回过身,却未把视线投往乐声依旧的大殿,反而是打量起了那一脸讷然的舍人,“你倒是镇静。怎么?方才殿上的情状见得多了?”

“这……”在原地忸怩了一番,那舍人哈着腰不无彷徨道:“大将军说笑了。”等了片刻,见司马师还是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肯罢休的模样,他不由得在心底哀叹一声,低着嗓音道出了实情,“小人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事,本不该妄议论天子家事,只是……唉!不瞒您说,现在这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天子耽溺享乐,不问政事,太后屡屡规劝无果,母子二人不睦已久啊。”

“哦?”眉峰一耸,司马师故作愕然道:“想不到本官告假不过月余,宫中竟有此等变故。”顿了顿,他复又追问道:“照你的说法,这圣上不理朝政,朝中诸事总要有人打理,你可知近来是何人在替圣上分忧?”

“小人不知。”摇摇头,那舍人歪着脑袋寻思了半刻补充道:“不过,您这一问小人倒是想起了几个常在宫中走动的人了。”

默默记下了他说出的那几个名字,司马师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直直望着大殿深处与伶人嬉闹的曹芳,他的眼神却愈发幽暗起来,“你且进去通报吧。”

司马师离开皇宫时天色已晚,渐起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到处肆虐,便是身在马车中也还是能够感受到从卷帘和窗口的缝隙间钻进来的丝丝凉风。将手从狐皮暖手中抽出,司马师本想把被风吹起的卷帘掩好,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的视线流连在了行人稀疏的街道上,“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司马师从中探身出来,刚一下地就径自往十数步之外的一座府邸前走去了。

不大不小的府门规制算不上气派,但玄黑的着色里自有一种官家的肃穆。在厚重的府门前站定,司马师也不知在出什么神,半晌都没有动作。高处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得在空中荡来荡去,连投下的光线都跟着摇晃起来,在他脸上映出明暗不一的影翳。仰起头,司马师一眼便看到了门鼻子上挂着的桃符,借着摇曳的灯影,他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上面写着的“神荼郁垒”。熟悉的字迹,他已看过几十年,从当初的稚嫩青涩到现今的成熟老练,昔年他手把手教司马昭在桃符上写这四个字的情形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可又有些恍如昨日的错觉。不自觉地笑起来,司马师平时冷毅有加的面容就这样在这片冬夜里的暖光中柔和了轮廓。

偶尔又路过的行人会对他投以匆匆一瞥,却并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为何会在寒夜里久久驻足于此,并对一块桃符抱以那般深情的注视。

但他不在乎。

他的温柔从来都是如此,扎根在心上最为僻静的一隅,悄悄地为一个人凋零、悄悄地为一个人绽放,无需他人懂得。

“谁?”晚间过来关门的小厮从虚掩的门缝里隐约看到外面有个人影,想着莫不是来了贼人便低喝着猛力拉开了府门,待看清门口站着的是司马师后,小厮不禁愣在了原地,“大、大将军?”

思绪就这样被打断,司马师收敛了眼里的怀念神色,冲小厮稍稍点了下头。

回过神,小厮赶忙侧身让出了进门的路,“外面冷,大将军进来坐吧。”

“不了,本官只是恰巧路过这里来看一眼。”回绝了小厮的邀请,司马师将微冷的双手拢进袖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近来府上一切可都安好?有昭弟的消息吗?”

憨笑着点点头,小厮连声说着“好”,可转念想起前日府上收到的书信,言辞间又有了闪烁,“唔……将军那边倒是没什么音信,只给府里寄过一封信,说要整兵备战,怕是要一直留在许昌,不能回来过年了。”

“整兵备战?”司马师感到意外不已,他没想到司马昭会在战败后那么短的时间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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