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你又何必非得赶尽杀绝?何况……”顿了顿,司马昭回头看向他兄长,声音低了下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与我们的不睦,从来都不在于政事。阿兄,你当真忍心一再辜负他们夏侯家的人?”

掂着茶壶的手在空中停住,接着就听“咣当”一声脆响,司马师已然是把茶壶摔在了茶案上,力道之大令壶盖都被震得翻扣了过来。一时间,原本人声交杂的茶坊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精准地瞄到了轩窗这边,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热闹。但很显然,司马师让他们失望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瞬即逝,他站起身再平静不过,仿佛方才那一下只是他无意中失了手。再看司马昭,同样的不温不火,众人心道是无戏可看也就纷纷扭回了脖子,继续之前的话题各自攀谈起来。

少顷,屋里又盈满了喧闹声。司马师直直立在茶案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司马昭,半晌不见开口,后者倒也没有因为他的盯视而感到半分不自在,只兀自伸出手指捏住了壶盖的边沿。

一片不知哪里来的薄云从烈日前飘过,使得照进窗口的光线稍微暗了一点,而司马师终于打破了二人间的沉寂,“你就当是为兄铁石心肠。”他最后的尾音低沉下去,甚至连能够柔缓语气的叹词都没有加,听上去就像在叙述一个笃定的事实一样,客观且无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壶盖被翻正扣好,司马昭的整个手掌都覆在壶上,把本该清脆的磕碰声阻断成了一点沉闷的响动。

薄云很快散去,屋里又亮起来。

等了等,司马师见他不语,自觉没有再做停留的必要,于是转身欲走,却被司马昭猛地握住了手腕,“阿兄。”

身形一顿,司马师的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臂往下,落在了司马昭收紧的手上,但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飘忽而过,极尽冷漠。然后他抽手,毫不犹豫地走下了楼。

茶坊外过强的光线在视野里炸开,司马师不适地闭了下眼。抬手捂住一阵骤痛的左眼,他靠在马车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躬身进到车厢内坐定,他愈加笃信起自己的决定来,只是不知为何,从方才起他一直未见动容的脸却在此刻松动了表情。从卷起的遮帘处望向茶坊二楼,司马师想,自己绝不愿因一时心慈手软为那个人埋下分毫隐患。

而对某一个人的深情往往伴随着对另一些人的绝情。

但他宁可辜负,因此,也注定辜负。

待司马昭回过神,他的兄长早已不见踪影,他慢慢将空下来的手握起,却是连余温都留不住。懊丧的一拳砸在案面上,再次吸引众人探寻地看过来,司马昭倍感烦躁地环顾了他们一圈,又不好发作,索性付了茶钱,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绷着脸坐在打道回府的马车上,司马昭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从窗口涌入车厢里的暑气则更是添乱似的熏人。支着下巴的手从左边换到右边,他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安静下来,加上马车的颠簸,司马昭终是忍不住从窗口半探出头,略显不耐地对车夫道:“慢……”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能说全,他蓦地收了声,看样子似是因眼前看到的景象而怔神——昔日的大将军府门上贴着白惨惨的封条,在烈日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距离府门数十步的地方,一人一马静静肃立,那人仿佛完全不受酷热的影响,头颅微扬的姿态里隐隐透出几分轩昂,分明就是夏侯玄。

回过神,司马昭急忙勒令车夫将马车停靠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然后下了车。

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夏侯玄在原地又站了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拉过缰绳重新迈开了脚步,从司马昭面前路过时,他像是凑巧地抬了下头,刚好与前者四目相对,可他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来,“是你啊。”

“是我。”没有忽略他的眼神在说话的间隙往马车那里瞟了下,司马昭轻哼一声道:“放心吧,我长兄没跟来。”

闻言,夏侯玄不禁一愣,旋即就像被人撞破心思般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他重新抬眼看向司马昭,“有话不妨直说吧。”

“连寒暄都免了啊。” 调侃一句,司马昭的后背离开了从刚才起就倚靠着的树干,“也好,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说着,他开始朝夏侯玄跟前逼近,神情也变得沉郁起来,“辞官吧,夏侯,为你自己的性命。”

眉毛一挑,夏侯玄有些好笑道:“这不可能。”见司马昭因自己直白的拒绝而显出一点尴尬和僵硬的神情来,他不无抱歉地笑了笑,“我与你兄长之间的芥蒂并不能基于某一方的退让而化解,你无需再为此费神劳力。”末了,又道:“你没有亏欠我什么,骆谷时护你周全实乃我的职责所在。何况高平陵一事后,从与何晏等人同为曹爽心腹的我仅仅是被调离了西北军事重地,回京任职的情况来看,其中应是少不了你的斡旋,反倒是我该对你心存感念。”

“既然你都明白,为何就不能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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