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冉抿了一下有些微颤的嘴唇,道:“天西宫水牢。”
“天西宫里有水牢?”
“达昭年间建的,十二卫建立之后就未再用过,谁想……”陆之冉顿了一下,续道:“达昭帝在位的最后几年病重,朝中大权由钦太子总揽,当时颇有些势力的六皇子和八皇子想要争权,六皇子不慎露了先机,被钦太子反将了一军,就是押的天西宫水牢,活活逼死的。”
“陆大人去天西宫探过没有?”
陆之冉再一抿唇,又盯着南叠枫半晌,才道:“现在守天西宫的,是佟耀顶的人。”
“佟耀顶果然没那么简单。”南叠枫皱了一下眉,道:“明日我会潜入天西宫,烦劳陆大人去即刻一趟沧州。”
“沧州?”陆之冉不明所以。
“栈,”南叠枫自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方笺,向着陆之冉打开露出内中的墨字,道:“皇上在那里。”
陆之冉身子一震,瞪着眼睛看着那纸笺上的墨字,十二卫司领以上人人对此笔迹烂熟于心,那龙飞凤舞栈”四字,的确竟是云端亲手所书。
“太后和崇被困京城,我们在外不便闹出太大动静,救出崇之后我会潜进长庆宫以防祺王对太后下手,”南叠枫将那墨字折好放回怀中,道:“陆大人请先护皇上归京,扬心亦在沧州,可助陆大人一臂之力。”
“若是希、弦二人之中任一,武功该是更高,护皇上归京胜算更大,南庄主为何偏偏来找我?”
“因为陆大人比谁都清楚,只有皇上没事,崇才会没事。”
陆之冉愕了一下,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现出少见的迷离,怔着看了南叠枫灿如星斗的眼睛许久,蓦地垂下眼帘,取过置在枕边的软剑细细围在腰间,一边道栈可有百川山庄的人接应?”
“客栈老板姓何,便是山庄的人,陆大人只管见到皇上,余下的何老板会做安排。”
陆之冉“嗯”了一声,扶在腰间的手微微一顿,道:“南庄主……救崇哥。”
南叠枫轻轻点了一下头,道:“陆大人一路千万小心。”言罢但闻一声几不可察的窗格掀动声,再抬头时,南叠枫已是不见踪影。
寅时过半,月色又暗去几分。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雪雁逆风狂奔,若不细看,那四蹄已如凌空一般,鞍上人一袭浅青色薄衫,微伏着纤瘦身子,宛若腾云。
远处隐然栈飘动的布幌,陆之冉正欲放缓马蹄靠近,却蓦地耳尖一动,一把慌忙收紧缰绳。
雪雁一声长嘶,扬起前蹄。
这声长嘶落栈三楼临街的突然迸出一阵巨大的碎裂声,暗夜间不知何物伴随着碎裂的木块破窗而出,几乎同一时,对街楼内忽然射出数十只飞箭直朝那团物事而去,黑夜之中精芒毕现。
陆之冉瞪大双眼。
栈内蓦地灯火大亮,突如其来的明亮中清晰可见那破窗而出的物事竟是长长一条鲜红绸布,但见那绸布被猛得一翻,竟刹时间将那几十只飞箭尽数拢住,再反手一抖,数十飞箭逆向而飞,猛然射向对首楼内弓箭手,立时换回一片惨叫。
街道之中忽得从两侧四面现出数十黑衣人,围在花月楼下。
此一变故不过眨眼之间,窗中人单以一条软绸之巧力,瞬时克去数十支飞箭的强劲来势,再又催发飞箭逆向而行,浑然黑暗之中直中目标即准且狠,此等内力,若非是当世一等高手,哪里能使得出。
但闻窗格之中一声冷笑,一个鹅黄色身影跃下窗来,身形盈动长袖翩然,落在一众黑衣中宛若天中弦月。
陆之冉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这鹅黄衣衫的女子分明就是水扬心!
十二卫盯悠莲馆时未曾有人见过水扬心出手,未想这看似纤软无力的身子,竟怀有如此骇人武功。
水扬心微微侧了一下脸,看向数丈之外的陆之冉,浅笑道:“陆大人,幸会。”话未落地,却蓦地那长袖一晃,一条晶银的九节鞭扬手而出,径直锁住当前一黑衣人脖颈,旋即猛得一扯,那黑衣人竟连哼都不及哼出一声,登时毙命。
此一招不过一个眨眼功夫,待那人身形倒地,周遭那数十人这才反应过来,怔了半瞬,顿时齐齐而上。
陆之冉这下再不敢犹豫,足尖一点,跃下雪雁加入战团。
天西宫靠近皇宫西北侧外墙,因达昭年间建起水牢,六皇子又死在此处,近百年来已被宫中人视作不祥之地,后任继位者干脆将天西宫改为冷宫,直至庚泰长荣两年,后宫子嗣渐少,天西宫便也废做不用。
距天亮不到一个时辰,正是夜色最浓之时。
深浓的夜色中一抹与夜色几乎相融的身影掠过宫墙,连衣角翻飞之声都不闻半响。
南叠枫翻身轻跃,隐在角楼三层的北面,低头望了一眼天西宫的大门。
但见自西南方向着此处走来几人,正中一人凛然阔步,饶是一身浅棕色素衣,双鬓也已是花白,却难掩眉宇间经年征战的深刻轩昂。
那人踱至天西宫正门,轻轻扬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四人便上前与原先守在门口的兵士换过腰牌口令。
南叠枫不动声色地匿回暗中,胸中震起一片骇浪。
虽是不曾见过其人,但单看此人面相气宇,加之陆之冉先前所提,这人该是佟耀顶无疑。
此时五更已过,半夜的巡守轮值竟会让佟耀顶亲自督监,且看那被换走四人的恭敬神色,新换过的四名侍卫官衔该是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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