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尚有隐隐的闷痛,呼延铎苦心之语尚在耳边。
南叠枫阖上眼轻柔着额角,深深吸入一口早间的凉气。
翻身下床,一边系着腰间细带,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格,竟已是天光大亮。
初夏游荡的微风之中,隐隐可闻屋外喜庆的吹奏之声。
南叠枫微微蹙了蹙眉,暗叫了一声糟糕,慌忙三两下梳洗整齐,穿好里外衣物,出了屋门,径直向后山而去。
百川山庄后山的演武场上旌旗猎猎,四周老树丛丛,时值夏初,绿树幽草繁茂,加之今日适逢山庄庆典,演武场内更是一片人声喧鼎,生气一派。
南叠枫由一个佐事引着往主宾位上走,所经之处或是人声暂歇、或是低声窃语,及至落座之时,场内竟有大半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数月前论武大典上为龙箫初露身手,谁想今日再来却是要做这下一任的庄主,日后与百川山庄的牵连,应是千丝万缕,再也抹不掉了。
南叠枫侧过头,向主位上的叶剪繁和任无禾抱拳一礼,待二人回礼后,又转回头来,向呼延啸牵牵嘴角,清浅一笑。
刚刚染上笑意的眸子定在呼延啸左边的空位上,精致的弯眉略略一挑:“世伯呢?”
呼延啸也一耸眉,道:“清早时候有个侍童过来请我和父亲去归一阁喝茶,父亲年岁大了,昨夜又与你谈到几近寅时,我就想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再看你也未起,就干脆自己先去了叶庄主那里。”顿了一顿,抬眼望向演武场外的小道,蹙眉道:“怪了,父亲就算歇得再晚,第二日至少辰时也会起来练一套拳活气,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断不可能到这时仍然不醒,我方才还以为他会与你一道过来。”
“我来得匆忙,也不知世伯是否还在屋中。”南叠枫眉心也拧了起来,忖了半晌,道:“我回去看看。”
呼延啸一把拉住他,道:“今日庆典你才是正角儿,要走了你这还不得大乱,我回去就好。”说着拍了一下南叠枫的胳膊,自个儿站了起来,走到主位边上与叶剪繁任无禾言语了几句,便绕出了演武场。
叶剪繁向左首的主宾位探出半身,对南叠枫道:“,段庄主过世后呼延家与百川山庄已经二十余年未有来往,这次老爷子难得过来,也算与山庄重结旧好,加上陵前辈与老爷子是至交,我也有意请他坐镇这回庆典证你继任之事,我们且等他一等。”
一番话说得极是客气,似还犹带几分商榷之意,但谁人不知这呼延老爷子乃武林泰斗,呼延家亦是江湖之中有名的正气之门,他既已来了百川山庄,这庆典又哪有不等他的道理。
南叠枫点了点头,道:“都是小弟昨夜与老爷子聊至深夜,让老爷子歇得晚了。”
“哦,原来如此。”叶剪繁点头微笑,道:“叔侄情深,叫人好生羡慕,想必老爷子对贤弟暗授了不少奇巧玄机,将来定是管用得很。”
暗授玄机?
忆起昨夜呼延铎对自己的一番苦心劝说,南叠枫神色微黯,勉强牵牵嘴角。
叶剪繁见他神色,胸中已然猜了个七八分,挑挑眉,便也不再去多言,转头吩咐侍从先行布置酒食,与其余宾客闲叙起来。
眼见庆典一时半会儿开始不了,场中群雄便干脆纷纷开始饮酒攀谈,互相寒暄起来。
南叠枫一人独坐主宾位,身边本应坐着的呼延父子都不在场,各家高手虽是对这百川山庄的未来庄主好奇不已,却也无一人敢冒然上来搭话。
自一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杯清茶,南叠枫低头嗅了嗅茶香,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哎,你们听到京城传过来的消息了么,皇上在御囿失踪了。”
南叠枫擎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顺眼望去,但见说话的是两三丈外一个青衫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却在下颌蓄了簇胡子,看起来有几分老深。
一边一个身形略矮的人凑近了几步,道:“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听说当时守在皇上身边的十二卫高手又十几人,韩承希董之弦更是片刻不离,却居然还是让走了漏,这祺王的本事……哎呦!”
一旁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在抱着手,冷眼看着被自己踢中小腿的那人,道:“师弟,这种妄然揣度的话怎么可以乱说!所谓祸从口出,万一招致什么大祸,你可就是师门的罪人!”
“天底下谁人不知……”那人还想再说什么,撇了一眼师兄已然黑沉的脸色,到底是咽了回去。
“要变天啰,也不知百川山庄会有何动作……”发话那人摸了摸颌下的胡子,意味深长道:“看来这没了汪云崇,十二卫可就失色多了。”
南叠枫轻轻叹出一口气,扶住额头。
“贤弟哪里不舒服么?”
南叠枫抬头起来,正对上叶剪繁探询的眼神。
任无禾竟也难得地向南叠枫望了一眼,深黛色的弯眉浅浅一蹙,道:“南公子昨日着凉发热,这山中清晨风凉湿重,应是尚未好透。”
叶剪繁赞同地点了点头,正要对南叠枫说话,忽的眉间一动,向来沉冷稳持的眸中掠过一阵巨大的惊恐。
紧接着南叠枫与任无禾也是一凛,眼中同时染上了与叶剪繁相似的惊慌。
三人齐刷刷地猛然站起。
群雄皆是一愣。
骤然宁静的演武场内,凭空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山间低谷里来回鼓荡,振聋发聩。
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