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碎了一桌的茶杯瓷屑,男子早已萌生离去之意,起身而去,言画罗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待离开悦来客栈很久了,男子才停下脚步,问身后的言画罗:“你来接我,是你上官盟主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言画罗笑:“我上官盟主?盟主我可不要,也要不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再想,也根本不会知道究竟是来了那些人去祭典,前几日夫人下葬,我们都以为他该振作了,却未曾想到他反倒更加的颓废。”
“呵,”听着言画罗说话的男子露出嘲弄的表情,“自己做的事,既然做了,那就不要后悔!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武林盟主,哼!我看你们武林盟迟早会乱!”
听到这样的中伤诋毁,言画罗却无动于衷,给人一种他也赞同的错觉。一面摇晃着扇子一面在那略微破碎的石板路上踱步,不算热闹的小县城里专属着午市的喧嚣隐隐从白墙的那头飘来,他寻摸了一处高台,许是人家春节放香祭门神摆供品用的地方,拂去浮于表面的灰尘,沿着边坐下。
他缓缓地道:“下葬那天,本来应该来送葬的小公子没有来,找遍了整个山庄上下都没有一丝踪迹。谭缘,我知道你一向不喜中原武林,也对上官盟主颇有微词。可是小公子他也是夫人的血脉,你权且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却将他寻回来吧。”
谭缘眸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背过身去,他悠悠反问:“我不过是刚来到此处,哪里知道上哪里找他。”
言画罗依旧是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是端着一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变的气势,慢声细语地,“谭缘,我在武林盟是做什么的你自己清楚。你谭缘不单单是天山门掌门人的师弟,也是卫国公程将军手下都尉,常年带兵驻扎安西都护府。至于小公子他究竟在哪里,我也是清楚的,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拆穿你。谭缘,那样挺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须臾露出一个微笑,在钢骨扇的寒光中犹如红梅悄绽,十二分的触目惊心。
楚青岫和林重楼并肩坐在连接山庄大门和山庄内部的百来级青石阶的最顶上,百无聊赖地看看天空、看看地上青石板的纹路,再互相对脸看看对方眼瞳中倒映的自己。相对无言地又叹了一口气——“欸!”
楚青岫忍不住随着叹息声再次空问虚空:“师弟,你说言堂主究竟是让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着配合的话,林重楼随手将摆在身边这把长剑摆上膝头,与楚青岫一起看。
此刻已是半下午了,午时过后的灼热阳光渐简褪去光线中的热度,余下微温和凉爽的秋风一起席卷在这两人的身旁。
光影微风浮动间,那把置于二人膝上的长剑包裹着一层铜色的外壳,像极了那暗香浮动的黄昏光晕。林重楼伸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拔,内蕴的寒光戾气仿佛脱离了束缚一般分外强烈地扑面而来。不曾使用过真兵利器的楚青岫只觉得背脊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林重楼亦是手心微颤。
“这就是斜阳了……”几个时辰前,一身潇洒地不像是去寻人倒像是去喝花酒的言画罗单手将从兵剑阁内拿出的这把传说中历任武林盟主的佩剑交给两人,用十分轻松自然的口吻道,“斜阳剑,你们应该听过了。”瞥了眼林重楼,“就是和林家秋水剑并列的那把。”
林重楼又将手中拔开的剑推回剑鞘去,吁了口气道:“师兄,咱们要不回去吧,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要有人来早就来了。”其实他心中想的是:要不回去把平时用的木剑拿上,要不找把寻常刀剑来。不然,没等着有人来就算了,要是真有人来,怎么能使得动这么厉害的兵刃?
别没打着狼反被狼啃了!
林重楼这边话还没说完,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径直向上而来。这样急促,就连楚青岫也将那里面的不寻常感受地清楚。
林重楼拿起剑和楚青岫并肩站起,后退几步,目视前方。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约莫不过十岁上下,柳眉凤眼尖下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只是这样的女孩本该穿着曲踞襦裙手中拿着绢扇,扑的是花丛中的蝴蝶。可眼下,这个女孩却拿着一把竖立起来能到她胸口的长剑,目光凶狠地扑的是他们二人。
林重楼下意识上前一步,将楚青岫护在身后,举剑一挡“铛”地一声撞击声连带着撕拉的划拉声。
那女孩向斜后方倒退,脚下已经软了,只得柱着那剑撑住,一张怒红的脸如今煞白,双眸中的凶光却没有消退。
林重楼其实也着实受创不少,单说那握剑的虎口就震得发麻,虽然勉强站住了,心下已是大惊。他暗想:这个女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将手中没有出鞘的斜阳剑仔细看了看,看到那上面的丝丝裂痕,明白了言画罗出动这柄神兵利器的原因。
就连斜阳对上都会有所损失,更不用替其他兵器了,而如果是其他兵器,只怕依这个女娃的内力和势头,自己和师兄的安危都不见得能完整保全。
这样想着,林重楼想让楚青岫回去,可谁料一回头,楚青岫愣愣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林重楼连叫了几声师兄,楚青岫才恍然惊醒一般把视线落在林重楼身上,眼中俱是迷惘。
林重楼还未了解楚青岫的突如其来诡怪的缘由,那边已经恢复了气力平复呼吸的小女孩大声对他们喊道:“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