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他哽咽著,爬过去途中满手所及,全部都是凉凉的灰烬。等到他终於爬到目的地,把父母的灰烬攥在手心,那凉丝丝的,干燥的──他把手放在胸口,咬住唇没发出一点声音。很快,他觉得有一阵温暖忽然从胸膛处开始蔓延,他也燃成了一团美丽的光火。
章十七 霹雳 上
章十七 霹雳 上
残冬离去,春初雪融,惟剩一点点残雪。阮荫气冲冲的敲打一扇残破的小门,门口堆积著没人处理的杂物,乒乓敲了许久仍不见应答,他气急败坏,一脚将门踹开,几步迈进屋子,又痛惜又愤怒道,“世如!怎麽还不搬走,还住在这小小的破房子里做什麽?!你这样颓废,不是让兄弟的心血白费了麽!”
柳寻之压根没理他,他已经对外界失去了基本反应。他微昂著头,心不在焉地喝酒,不少酒液都灌在衣襟上浪费了。天气还很凉,酒也没温,他浑身没有一点温度。更冷的是他的心,空落落一无他物,早就被远行之人割走了。柳寻之早就无法分辨美酒或浊酒的滋味,也早不想开口说话。他最初放纵地哭过一场,本想借酒消愁,结果酒量渐长,越喝越清醒,哀愁也像酒一样,冰冷醇厚的灌满他的胸膛。
……九儿再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针一样刺入心脏。柳寻之不敢多想,他害怕一想就会痛哭流涕。他还记得告别的那天晚上,元九对他言笑晏晏,眼睛溢出无法掩饰的不舍。与九儿相处的回忆一点一滴浮在脑海,没有褪色,自他走後,从来没有如此清晰。那是多麽快活的日子啊,元九黑黝黝的瞳仁闪著灵动的光,暖热柔韧的身体如同春泥。
如今他竟像孩子一样,无数次的为独身一人而痛哭,喝酒,昏睡再清醒,无论如何,在梦中总还有一分的温馨与甜蜜。只恨这清醒的日子越来越长,冰冷的事实比酒液还凉。
他急急的向喉咙里灌酒,迫切的想要再睡下去,沈入香甜的梦里。在梦里,元九还在,他孤身一人站在一片盛开的牡丹花丛里,微笑著对他招手。
柳寻之不敢再回忆那个傍晚。那是元九离开约半个月後。
傍晚的天突然阴沈下来,阴森和黑暗夹杂著潮湿的水气,冷风呼啸著把它们送进皮肤的毛孔。四周骤然大亮,冬日出现的闪电如蛇一般划过天穹。
这气候太不寻常,那些在天空飞越穿梭的闪电密密麻麻,仿佛利刃,刀刀划在他心上。
他正无精打采,神情泱泱,元生站在门口敲门,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冷酷。柳寻之以为元九带了信回来,脸庞一瞬间亮堂起来,欢欢喜喜的请元生进屋。
“不用了,我说句话就走。”元生的嗓音格外冷漠,“我弟弟不会回来了。他让我好心传达你。”
他见柳寻之愣住了,满脸不信,慢慢续道,“原本他想骗你,现在忽然良心发现改了主意。他说骗你的事不算少,这件事还是坦承的好。虽然你贫穷又无趣,也该把一切说开,好聚好散。”
元生见柳寻之摇摇欲坠,垂下眼掩住流露的怜悯,叹息道,“九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从此他与你便再无瓜葛了。”他将一物轻轻放在柳寻之僵硬的手上,似乎想起什麽,忽然间眼含泪花,忍不住劝道,“唉,忘记我弟弟吧。娶妻生子,好好过活吧。毕竟他是个福薄之人,你们也再没有机会了。”
直待元生的挺直的背影被黑暗吞噬,柳寻之仍然愣愣的站著──他不愿相信,又怎麽能相信?九儿哪里是贪慕虚荣之人?怎麽忍心说出这般狠毒伤人的话语?只是当他慢慢打开那物,待这画露出一角──这不正是最初,他为他画的雨中牡丹图吗?
元九俏皮喜悦的神情如在眼前,他却只觉天昏地暗,这时一道闪电跃过天穹,似乎有星辰下落,忽然之间一瞬狂风大作,呜呜悲鸣。然而,柳寻之什麽都没有看见,他手指一松,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跪倒在了家门口。那幅画也从他手中滑落,在风里努力的翻了几个身,便被无尽的黑寂吞没。
室内阮荫刚点燃的炭火散发著温暖,终於有了一丝丝的人气。只是柳寻之仍然无知无觉,似乎死活均不挂在心上。阮荫见他的消沈模样,心痛万分,为了一个生命途中偶遇的少年,值得吗?他再忍不住大步跨上前,冲著柳寻之的胸口就是一拳。
柳寻之在这些日子极为虚弱,哪里抵得过成年男子一拳的力道?更何况他已毫无抵抗之心。所以纵使这一拳还有试探之意,他也被打翻,仰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房梁。
阮荫见他这副寻死模样,这哪里还是那个洒脱大气的柳寻之!他再也受不了了,这麽些日子里憋住的火气和委曲一股脑全部喷发出来,他毫不留情的把柳寻之按在地上,自己骑在他身上的狠狠地揍他,拳拳用力,连脸都没有放过。
他从来想过会有这一天,他会毫不留情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揍他,这个在心中爱慕多时的儿时玩伴。
他一边揍,一边大声骂道,“你的志气呢?!世如,你的志气呢?除了元九,你谁都不理了啊?我呢,我算什麽?!”他的眼眶湿了,“我帮你跑前跑後,到我父亲那里遭尽了白眼──你以为我父亲看上你了麽?我父亲更喜欢唐元那个阿谀奉承的小人!!”阮荫嘶吼完才意识到自己竟将长久的心意喷发出来,这些话不仅会伤害柳寻之,更深深的伤害了他自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