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成太子一生未娶,他早早就替代了只知道贪欢享乐的曾祖父管理国事,其权势威严在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室宗亲中无可比拟,他做的决定根本没人能够质疑,是以到弼成太子因病亡故之后,没有子嗣可以继承东宫。
也是他薨了之后,皇祖父才开始踏上那条弑父杀亲的争夺之路。
那一段争斗虽然被掩埋遮盖,多少年都无人敢提,然而那血腥仍然从缝隙处慢慢流淌出来,让我能触摸到那可怕残忍的一段往事。
最后,皇祖父登上帝位,用雷霆手段整顿收拾前人留下的积弱河山,让天下重新俯首臣服,开启了属于他的盛世。
——若是弼成太子还活着,群龙有首,是不是那一段几乎血洗了整个楼家的腥风血雨就不会上演?是不是到今日,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就不会有流落在宫外的离仲,不会有今天的我和他。
低眉(三)
我实在是太慌乱,在老四的目光下根本无所遁形,他想必是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点点头,又问我:“若是弼成太子还有子嗣在人世,会怎么样?”
我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那突然的巨大的一声“砰”吓到了我,我跳起身,手在抖,看着老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刻只觉得天昏地暗,满心只有慌乱恐惧。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御花园,皇祖父冷冷看着离仲的样子,多少年的噩梦,我从来都没醒过来。
老四只是默默看我,他不说话,我心里更是没底,想要探问他,张了嘴才知道,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整颗心都被人攥紧了,气都透不过来,怎么说得出话?
想要守住的秘密,被除了父皇禹翎之外的人知道了,还是太子!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和委屈,与当年纯粹巨大的恐惧不一样,那时候哭都不出来,只知道怕和乱,昏了头什么都顾不了。我眼泪哗啦就出来了,实在强撑不住,身子一软,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哭。
老四只怕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他吓一跳,急忙起身来扶我,“二哥,二哥。”
我忙着哭,不理他。
老四也没叫人,自己把我拉起来,拿手帕给我抹眼泪,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等我哭累了停下,他才跟我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几句罢了。二哥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句话就开始哭,小猪都比你强。”
他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什么,我莫名就安了点心,小心翼翼瞅他。
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只是还不确定,问问你罢了。我还没想什么,你就哭天抢地起来,就只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你又不是女儿身,怎么也胳膊肘拐到外面,哄都哄不回来?”
“那你怎么想?”我特意咬重发音,“太子殿下?”
“也没什么可想,我只是想要知道罢了。”
“你、你会怎么处置……处置……”
他冷哼一声:“我现在天天累得连畜牲都不如,哪里还有闲情管这些小事?”
这话我听懂了,立即激动起来,老四这人虽然有些爱玩,正经起来却很是可靠,他说出来的话,落地有声。
“那你不担心……”
“可笑,这种事情也要担心么?他顶多不过是弼成太子的外孙,若是这么一个之前毫无消息突然冒出来,无权无势流落在外多年的所谓皇孙就能动摇我的根基,那这皇帝,还有什么做头?二哥你也未免太看轻你弟弟我,我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可是当年皇祖父登基之后,有一群老头子还嚷嚷血统不纯,质疑否定皇祖父的正统。当然后来那群人要不都闭嘴了,要不都死了。
皇祖父行事过于心狠手辣,多年积威,虽然让天下不敢多言,但是失了人心,从前就有一批人,曾经借着某位被皇祖父处死的皇子后嗣旗号,行反叛忤逆之行。
所以离仲出现之后,皇祖父容不得他。
也幸好,离仲只是弼成太子的外孙,若是孙子,那便是我们楼家的嫡系长孙,只怕到时候便是宗亲也要向着他。——有一个很隐秘的流传,说,皇祖父生母是一名汉蛮混血的卑贱杂种。这话谁都不敢说,可是不代表不敢在心里想。
我不知道老四知道了多少,他只是说,他不喜欢被隐瞒,他问我也不过是确定一下他该知道的事情,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用意,既然父皇放了离仲,他也犯不着再来为难我。
“都是一家人,我非得容不下他做什么?比起来,老三老五岂不是更可恶?”
老四像对他儿子一样狠狠揪了我的脸:“看你小脸白的,这么不经吓,别人套你的话,岂不是想听什么就能听什么?好歹也是我楼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手劲很大,痛死我了。
“你跟离仲的事情我不管,自有老五那小子操心去,他什么时候能过门进你王府,我叫人送一马车的好东西做贺礼,行不行还是干脆把我家小猪给你做儿子你更喜欢?”
这话听起来真美好,简直就不能想象。
在老四那里吃了一顿极其不好吃的饭,我便要告辞,赶着回去叫他们再给我弄些好吃的,老四事情很多,也没有多少时间继续跟我闹,摆摆手,叫人来送我。
我道:“有人跟着,不必了。”
“不行,这年头也不见很是太平,你现在是见风就倒,若是从我这里出去半路上有个不好,老五他们能拆了我东宫。”
于是他便把离仲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