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皆唤他为“娘”。
苍霁有些艰难地确认道:“莫非是顾深的娘?”
“是顾深的娘。”净霖道,“亦是这世间所有在此罪途中饱经离苦的儿女们的娘。”
所谓万物生灵,草木亦有心。群山听得见儿女们经年累月的哭声,亦看得见无数追寻至此的母亲。山中之城坚不可摧,群山日夜聆听,那无时无刻不在回响的哭喊浇灌着天地灵气。在这愤恨与憎恶之间仍饱含着最为赤诚的爱意,人神共愤之事未引得九天垂青,却叫山石为之所动。
顾深的娘兴许也曾追至此处,不知是多少年前,强壮的妇人倚墙而听,为城中彻夜不息的哭声肝肠寸断。她亦追了半生,追得白发遍生,追得双目已瞎。
吾儿,吾儿。
群山之外的呼唤经久不衰,山石随人垂泪,草木因唤得心。它们变作她们,成为非人非妖之物。
“其中若也有顾深的娘。”苍霁说,“她为何不理会他。”
“顾深离家时不过六七岁。”净霖说,“如今已过了三十多年,即便他娘仍活着,也不一定认得出。”
苍霁停了身,他居于树梢,见群山风啸,似乎也能听见那一声声呼唤。
“我不明白。”苍霁说道。
难道顾深多年艰苦,半生所累,便为得是一场素不相识的相见。即便苍霁不知苦,也在这一番咀嚼中尝得些苦涩。他舌尖化开的是锦鲤初识人情的味道,从冬林到顾深,皆是一个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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