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叫小白
白玉堂一口米汤喷了出去。他原本背对着桌子坐的,急急忙忙一转身,碰落桌子边上搭着的刀。这把刀,连鞘重整十斤二两,狠狠砸着了邻座汉子的脚。
“介后生!忒也没教养……”汉子喷着口沫骂骂咧咧,白玉堂只当没听见一样,都什么时候了,他这双耳朵里哪里还能听见那些多余的。
白玉堂跳起来搓搓手,刀子也顾不上捡,想想觉得不对,又抹了两把头发。展昭就在他面前没三步远的地方站着,蹙着眉毛——哦,这会舒展开了,可还是怎么瞧都是满脸嫌弃。
展昭一声招呼,就没说什么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去问茶点摊子的老板:“老人家,可有什么好携带的吃食么?”
摊主才刚颤巍巍地收了几枚铜钱在那里数,并没听太真切,他拢着耳廓探身过来:“啊?你说啥?”
“没啥没啥,他自说自话呢!”白玉堂终于反应过来,一步抢过来,挥手示意老板只管自去忙生意。
“白玉堂,你想干嘛?”展昭有种抬起手揉眉心的冲动。
白玉堂忽然噗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展昭脸都快黑了,他才直起腰来,凑近了半步:“猫大人,你刚才叫我‘小白’?”
展昭抿了一下嘴唇,舒气:“你听错了。”说罢拨开碍事的白老鼠,客客气气问摊主要了五个包子一碗面糊,顺便再加一叠面饼留作干粮,寻张没人的桌子撂了,就站在那里填肚子。
可他端起粗瓷大碗喝了一口面糊,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旁边一只碗撞得一声脆响。
“干杯!”白玉堂喜滋滋地举碗示意,一仰脖子把剩余的半碗米汤喝尽,随手抛开空碗——长长的弧线划过,远处传来“哎哟”一声,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多久没见这位了,完全没提防他发疯作妖。店老板茫然地抬头望过来了,展昭赶紧抱歉地笑笑,摸出钱袋:“我这个朋友,每每喝多两口就要胡闹的,您老人家还请多多担待。”
他这边赔好了铜钱,一回头,白玉堂也恰好轻轻落地。
白玉堂正手抛起他的刀,反手啪地一把接住:“那小子,居然想偷五爷的刀!砸他满头包都算便宜的了——对了,开店的,你那个豁牙大碗,不是什么前朝传下来的古董吧?”说笑间他也伸手去掏荷包,却掏了个空。
这下别说赔人家碗,连米粥和糕饼咸菜的账他也付不出啊。也对,不然先前怎么觉着智化那老狐狸的黄米馅包子那么好吃呢。白玉堂嘻嘻笑着凑到展昭耳边:“猫大人,借点钱?”
展昭斜了他一眼:“付过了。”
咦?猫大人你怎么那么体贴!无论如何,总归是吃饱喝足,可以一起上路了。
回襄阳去——这一路上还算平静,除开偶尔遇上“自己人”,大家热热闹闹打个招呼互相恭维几句,剩下的就是白五爷多嘴多舌地凑在展护卫身边讲这些天来的新鲜事。
虽然他吹嘘得多了点,凑得近了点,可毕竟是连日来在襄阳,许多变故都亲历过的。展昭也就由得他摇头摆尾比比划划地讲,只有偶尔打个蚊子的时候才借机避开两寸。
不过——趁着歇马的工夫,展昭看看身边口沫横飞、越蹭越近的白玉堂,有点疑惑:“你刚才说颜大人坐镇襄阳城外三里坡,可他不是……”
“他怎么啦?”白玉堂不解,“虽说没用着他亲手拔刀子砍人,可是得说,有这么个穿着官皮的人物坐在那,大伙还是心里安稳呐。”
“他……”展昭斟酌了一下措辞,“安然无恙?”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样。白玉堂耸耸肩:“那么多人整天毛事不干专门守着他呢,能出什么岔子啊?最多就是水土不服跑两趟茅厕呗。哎呀你放心吧,早半年前我就认得那小子了,甭看是个念书的,他可结实着呢——总不成披了这身官家的袍子就变得娇嫩起来了?”
展昭霍地一下站起来:“胡闹!”
白玉堂不解地抬头望去,展昭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好一阵才又开口厉声道:“你们都当这是办家家酒好玩的么!襄阳王一案尚未公然判定,若非擅杀钦差一事,如何便能定他的谋反、如何能将边将也牵涉其中犯险!”来日天子怪罪,又如何为众同僚、众好汉分辩呢!
“展昭。”白玉堂见他如此气恼,也不再嬉皮笑脸,“该拿着的东西我们也拿了七七八八,此事端的怎样,也未必就那般糟糕了——总归是先回襄阳去看看,大伙可都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