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冷冷扫一眼老鼠爪子,白玉堂讪笑一下拿开。
虽然不雅了些,毕竟是男人,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展昭起身,捞起滑落在地上的衣服,抖一抖灰尘,拉一拉褶子,刚想凑合穿起,又听那边白玉堂干咳一声。
“呐,里面的……还是换一下吧。”白玉堂说着话,也不等展昭发作,快手快脚地溜去柜子边上,打从最底下淘出一套中衣裤,抛过去。“别嫌弃,我还没上过身呢。”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端出宽宏大度的架势来、不能胡闹耍脾气丢了年长数岁的脸面。展昭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总之他一扬手,已经稳稳接过白耗子丢来的衣裳,克制着情绪穿得整整齐齐。要不是手臂上隐隐暴出的青筋那么显眼,躲在一边偷偷打量的白玉堂几乎就要以为这位猫大人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收拾停当,展昭揉揉太阳穴,一言不发就要出房去。
陷空岛这是第三回来,可是前两遭并没来白玉堂这里走动。展昭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时近正午,太阳光照得刺眼。
“去你大哥那里。”听着白玉堂跟出来,展昭淡淡说了一句。
要不是不认得路……
话说回来,从白小五这边到卢大爷的院落的路还是很顺的,到韩二爷、徐三爷、蒋四爷的地方也是差不多,找对了方位,沿着一条道走下去,转几个弯就到了,没有半点机关暗道。想想也有道理,不然就凭着哥哥嫂子们三日送果子、五日送酒浆的劲头,得有多少下人仆役绕晕在武侯八卦图里才够呢?
白玉堂左晃晃右晃晃,一边带路一边找些闲得没影的话来逗着展昭,可是展昭只在一开始理了他一理——转过头来,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往下三盏茶的路,不管白玉堂说些什么,人家都全当没听见的一样。
进到堂上,卢大哥和韩二哥正说着话,蒋四哥照旧独自歪在他的位子上吃果子,瞄着他五弟给展昭打帘子进屋,就是一个挑眉。
说两句现成的套话拜个年,展昭就问起楼小冲来。
“那小家伙?这会太阳高高,准睡得香呢——后堂。”蒋平扇子一收,示意个小丫鬟带展昭转去后面,自己则抢过半步来,拉住他五弟袖子,“哎哎,小五,大年初一起这么晚也就罢了,吉祥话总得给四哥来两句吧?”
白玉堂没及得开口,展昭抢先发话了:“蒋四侠所言极是,展某与楼小兄弟相识亦久,白兄不必相陪。”话音未落,他那厢已经甩开步子绕过屏风去了,连脚步声都轻得很,院子外头鞭炮一响就全听不见了。
“……大吉大利,恭喜发财。”白玉堂念了两句,抽出袖子来。
真没诚意。
不光是蒋四哥靠在太师椅里头摇头不语,连卢岛主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糟糕,哥哥们不满意了。白玉堂知道理亏,赶紧补救:“四哥多网鱼,大哥多卖鱼,二哥多炸鱼……二哥?”
卢方蒋平都纵容地对着五弟笑,唯有韩彰韩二爷板着脸没应声。
“好啦好啦,老五这比方打得小了点,也是新鲜俏皮,老二你就别气了!”卢方塞了个茶杯在韩二爷手里,看他脸色缓和下来,才打袖子里摸出个红纸包来,“喏,老五——”
“……我都这么大了。”说归说,白玉堂还是痛快地接下压岁钱,转过身,迎接酣睡来迟的徐三哥一个熊抱。
徐三哥憨笑摸头和几位兄弟道完吉利话,就乐呵呵问他五弟:“展昭呢?不领出来给哥哥们看看?”
这话说的,啧啧。蒋平扯一把他三哥,扇子“刷啦”打来,悄悄给他使眼色:别提展昭,二哥又要不高兴了。
韩二哥倒没怎样,白五弟却不作声地抱着胳膊看他三哥——三哥这话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些话呢?
应该没有吧,三哥那么光明磊落的人。白玉堂陪着哥哥们闲聊了能有一盏热茶的工夫,趁着卢岛主开始着手安排开渡口、派人去松江府亲近的人家门派去走动拜年,他也抽空子转去看展昭和楼小冲“聊”得怎样了。
火硝的气味弥漫着,爆竹声从岛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展昭此刻只是搬了把椅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楼小冲床头,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把着剑,大拇指慢慢沿着剑柄上缠着的丝线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