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德见他这话越说越糊涂,立即“咳”了声。
赵琮心中大笑,却满面哀伤地对魏郡王道:“王叔啊,这不是您的错!您是如何的人,那是太祖都知道的!您可是太祖亲自教导出来的!”
“陛下啊!还是您懂我!”魏郡王拉着赵琮的手,如遇知音,老泪纵横。
王姑姑整个身子已经伏到了地上,要是他们魏郡王府真要娶他们大娘子,那该如何是好?!
亲爹亲祖父都认不出来的人,可想在府中是如何的境况!哪里配得上他们大娘子?!
再者,魏郡王这一口一个“燕国公”,一口一个“大娘子”,声音还格外响亮,大娘子的声誉是彻彻底底地没了。想到那赵小郎君跪在燕国公府门前的场景,王姑姑真要昏过去了,她伏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赵琮忙着安抚魏郡王。
染陶抿嘴低头,福禄也偷偷笑了声。
魏郡王由小胡闹到大,年轻时格外横,如今上了年纪,改变了路数。反正他是宗室中年纪最大的,人人都得让着他。他心中明镜般地清楚得很,那小女娘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就指望着她进宫做皇后呢。
当下,他们府里的小郎君与她发生了争执,孙太后那样的人,明面上还能端着公平,私下不知该如何呢。他是瞧不上孙太后的,虽然他也瞧不上赵琮这个没出息的皇帝,但总归是他们赵家人。
孙太后倒好,看她这几年的行事,还想自己做女皇帝不成?
魏郡王暗想,今日还非得给孙太后好看。那十一孙子,他虽然没认出来,平常更是见得少,但那是他们赵家人,更是他孙子!他孙子衣襟上的脚印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区区一个孙家小娘子,竟敢欺负他们家的人?!
魏郡王想罢,似是悲从中来,大喊一声:“陛下啊!——”
赵琮正等着他的话呢,却不妨,魏郡王直接晕了过去,并往他倒来。
“王叔!”
“父亲!”
“王爷!”
数声齐发,场面极其混乱,福禄与染陶慌忙上前去扶赵琮。钱商也忙着扶赵琮,赵从德着急地去拉他父亲,其他几位官员再不能装,纷纷冲了过来。更别提其他站着的侍卫们,那场面啊,简直了。
早有小宫女急匆匆地去叫御医,赵琮立刻指了几个稳妥的侍卫小心抬着魏郡王往最近的景福殿而去。赵琮那不中用的身子,忙完这些,也是不由地喘了几口气,眼看着也有些摇摇欲坠,染陶紧紧地扶着他。
侍卫、宫女与那几位官员在赵琮的示意下,全部跟着魏郡王去了景福殿,当场只留下赵琮、福禄、染陶与王姑姑。孙大娘子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娘,早在大批外男来此时,她便躲到了假山后。她早被魏郡王那番话吓坏了,拉着丫鬟的手,半天不敢说话,也不敢出来。
赵琮低头看了眼王姑姑,突然觉得颇没意思。
在绝对权力面前,王姑姑又能如何?即便王姑姑早晨还能微笑着过来拦他,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跪他。
他赵琮要她跪多久,她就得跪多久,全看他心情。
王姑姑知晓赵琮在看她,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后背也不由沁出了汗意。
“王姑姑啊。”赵琮叫她,声音亲和,这戏嘛,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陛下。”王姑姑伏在地上,声音低沉且颤抖。
“哎,这事儿啊,看来不好办哪。王叔竟被气得晕了过去,你回去告诉娘娘,请娘娘拿个章程出来。王叔年纪大了,便是先前爹爹(先帝)还在时,也常言王叔果敢。如今王叔在咱们宫里被气晕了过去,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传出去,总要被人议论,唯恐宗室不平。朕经历得少,不太明白该如何处理这等事,还是得娘娘出面。只可惜了大娘子,朕是真见不得表妹委屈。”
王姑姑越发觉得陛下不是从前那个陛下,可明明早晨时,陛下还好端端的,人能变得这么快?赵琮那番话意思也太过明显:他什么都不会,太后既然什么都会,就她去解决吧。
再者,魏郡王哪里是气晕过去,他是自个儿哭晕过去的!
但她此刻只能应一声:“是。”
“委屈了表妹,回头朕让福禄亲自去燕国公府给表妹送些好东西,好给表妹压惊。”
“谢陛下。”
“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处理得当,总归没事的,朕最信娘娘。总不能让全天下的人误会咱们大娘子,真以为表妹品格不好,是个不好相与的吧?”
赵琮的话,语调平和,却字字诛心。
王姑姑拼了一口气,抬头道:“陛下不如与婢子一同去宝慈殿等娘娘——”
她的话说到一半,赵琮突然脚一软,倒在了染陶身上。
“陛下!”福禄、染陶惊慌出声。
赵琮半睁开眼,虚弱道:“无妨,尚有知觉。”
“……”王姑姑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赵琮在染陶的搀扶下,缓缓往后苑外走去。
临走前,赵琮看向那个早被人遗忘,依然迷迷糊糊着的邋遢小郎君,这也是个可怜孩子。亲爹亲爷爷竟然都认不出来,在府里该是成日里被人欺负吧?今日喝醉,以及闯进后苑,没准也是他的哪个好兄弟所为。
他暗叹口气,世道艰难啊,不只是宫里,哪里都不好混。
他对福禄道:“带上小十一郎君。”
“陛下,送去何处?”
“带着先回福宁殿吧,回头等王叔醒来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