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理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玉与破石。
“小的送您出宫吧。”福禄说得更顺了, 平静下来后, 福禄心中涌上十足的恨意。
耶律延理听得出来,他回头看福禄:“很厌恶朕?”
福禄面无表情道:“小的不敢。”
连福禄都厌他, 为何赵琮不厌他, 还对他笑?
他都把自己送到他面前, 为何赵琮还是那般平静。
他还没看够,没有看够赵琮的脸,赵琮怎就走了。
如今的他就这般令人生厌与不堪?赵琮都能与耶律钦聊得那般痛快,却不愿多看他一眼, 走得那样匆匆。
他将玉与石头都收到袖袋中, 福禄开口:“那是咱们陛下的东西, 请您归还。”
他看了福禄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大步走出了书房。
福禄气得冲上去想要抢回来,只是他刚出书房门,还没追上,便见茶喜立在游廊里使劲朝他使眼色, 分明是有要事。福禄吐出一口气,暂且放过那人,另派人送他出宫,自己则是往茶喜走去。
耶律延理带着随从走出崇政殿,这座皇宫,他再熟悉不过。崇政殿到福宁殿,共有哪几条路他都一清二楚,他何至于需要人给他带路?他打发走了跟在后头的小太监。
他原本想留在崇政殿,只是赵琮那样避他——
今时虽早已不同往日,来时便已做好种种打算。但多年之后初次相见,他不想惹得赵琮更厌他,来日方长。
走到宫道交叉处,面前忽然滚来一只蹴鞠。
只不过,这只蹴鞠是用上等彩色丝线编织,还系着小铃铛,精致无比,一看便知是给小女孩玩儿的。蹴鞠滚到耶律延理的脚边,他低头看。
“啊呀!”不远处传来孩童声。
他朝她看去,微微一怔,长得可真像赵琮。
这是赵琮的女儿?当年那位妃嫔所出?还是近年的哪位妃嫔所出?他们对大宋关上大门的同时,大宋皇宫内的诸多消息,他们也无法得知。
孩童朝他跑来,她打扮精致,一身玫瑰色衣衫,金线绣满缠枝玫瑰,衣襟处的纽扣是用红宝石打磨所制。腰间挂了小金麒麟,跑起来时,身上的小金玲愉悦作响,一群宫女太监跟在她身后。
是个十分受宠的孩子。
耶律延理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她跑得太快,冲到他面前时,身后的宫女与太监才刚好赶来。六年已过,宫中的宫女、太监早已换过一轮,这些又都是年岁小的,从前就没见过他,自然不认得他。见他穿着高贵,又是异族服饰,猜测怕是高级使官,纷纷行礼。
孩童抬头,笑着对他说:“伯伯往后让一让哦,容容要捡球。”
耶律延理看着她的脸直出神,越看越像。
她身后的大宫女再行一礼,微笑道:“烦请使官让一让,婢子为郡主捡球。”
孩童眼巴巴地依然仰头看他。
郡主?
容容?
他忽然松了口气,想起了她是谁,赵琮对她的宠爱全天下皆知,他也知道。
他弯腰捡起那只球,递给她,她笑着接过去,甜甜道:“谢谢哦。”
耶律延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他索性蹲下来,单膝跪地,问她:“你叫什么?”
赵仲麒其实并不常搭理人,但不知为何,她见到这个伯伯觉得很亲切。她奶声奶气道:“我叫赵仲麒,我是嘉容郡主。舅舅叫我容容,但是娘亲叫我小汤团,因为我的脸圆圆的,我不喜欢娘亲这么叫我。”她说到后来,便痛苦地皱起鼻子。
耶律延理再笑,甚至伸手揽住她,再问:“喜欢小彩球?”
“喜欢啊。”她抱着彩球,又问,“伯伯你是谁?”
“我是——”耶律延理虽已名为耶律延理,但赵世碂的一切却早已深深刻在心底,见到小女孩,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也是你的舅舅”,他也忽然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他从袖袋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可喜欢?”
是一串玫瑰色的碧玺珠子。
每个珠子都是一样大小,最中间的那颗雕成一朵花,用同色的丝线打了个如意结,阳光下映出粉色的斑驳光芒。
赵仲麒喜欢玫瑰色的物件,这样一串漂亮的珠子拿在手中,亮亮的,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点头:“喜欢。”
“里头有字儿,你对着光瞧瞧。”
赵仲麒眯眼将它对着太阳,找了好半晌,看到了字,她惊讶道:“是嘉容!”她认得,也会写自己的名儿。
耶律延理笑,本就是特地命人找来做了这么一串,刻了字要送给她的。
这么一串珠子来得可不容易,既要上品玫瑰色碧玺,还要取那最好的一段给磨成珠子,整个天下怕也就这么一串。
“伯伯,为何刚好是容容的名字?”
“因为这串珠子是为你而生。”
“哇——”
耶律延理亲手给她戴上:“好看。”
赵仲麒得意地转了个圈:“我要给娘跟舅舅看!漂亮!”
耶律延理再度笑出声,他看着赵仲麒与赵琮格外相似的脸,似乎都能看到赵琮小的时候。只是赵琮定是不如她这般活泼的,他的眼神难得漾起一些柔和。
他又问:“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我要念书,背书,还要写大字儿。”赵仲麒靠在他怀里,掰着手指头数。
“不玩儿?”
“玩儿啊,我喜欢骑大马!可是舅舅说不好,也说小太监们可怜,不许我骑。”
耶律延理将她抱起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