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叫上世子?”
魏郡王继续冷笑:“他成日里在后宅胡闹,莫管他!”
大管家应声,陪他出门。
魏郡王是王爷,可以带一人进宫。
他由东华门入宫,因未提前通报,见到守门的太监,不待大管家说话,他直接道:“本王要见陛下,请代为通报。”他说话倒难得客气,算是给赵琮一个面子。
大管家傻眼,他以为他们王爷进宫是来谢太后恩的!
守门的太监更傻眼,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进宫来,先去拜见陛下,而不是太后!
魏郡王脸一虎:“本王说话竟无用?!”
小太监磕了个头,慌忙爬起来便急急往福宁殿跑去。
“王爷。”大管家出声。
“哼!这天色要变了!”魏郡王冷笑,他往前走去。
想打他的脸,打他们赵家的脸,也看看他魏郡王是不是答应。
更有机灵的小太监跑去了宝慈殿,通报了这件事。
今日有小朝会,孙太后起得很早。朝会散后,孙太后又在延和殿处理了半日政事。孙太后正累,靠在引枕上闭眼休息,小宫女给她捏着腿。
青茗突然大步走进来,急道:“娘娘!”
孙太后立刻睁眼,青茗向来知礼,少有这样的时刻。
她凤眼一眯:“何事。”
“魏郡王进宫来谢恩。”
“那引来便是,我这就起身换衣。”
“娘娘,魏郡王,去了福宁殿……”
孙太后是真真怔愣住了。
自先帝过世,她临朝听政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略过她,先去了赵琮那处。
这个人,还是魏郡王,是先帝的大哥。
青茗见她呆愣,吓得上前拿起茶盏道:“娘娘,您喝些水。”
孙太后面无表情,接过茶盏,却未喝。
半晌之后,她狠狠地将茶盏摔到了地上。
瓷器破裂的清脆声中,青茗为首的宫女跪了一地。
赵琮今日带赵十一去上课了,下了课,他又带赵十一去后苑。
午膳是直接摆在后苑的亭子里的。
往日赵琮均是一个人坐在亭中看书、静坐,陪着的人虽是一堆,却个个都站着。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最初身边只有一个染陶,这也是运气好。初时他刚进宫,孙太后无太多的心思,正经为他挑了宫女,染陶是里边最出挑的,也是对他最好的。他登基后,便直接封染陶当女官。
后来才多了一个福禄。染陶、福禄待他极好,但到底主仆有别。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孤单,是真正的孤单,哪怕他有上辈子的心智,也觉孤单。前世里他喜静,是因所处的环境太过热闹,也有太多的人围绕着他。
这辈子倒是清静了,却是清静过了。
先帝病重那一年,孙太后格外防他,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年,他可能顶多就说了几十句话。除了染陶与殿中宫女,他几乎从来见不到外人。孙太后管着后宫,谁也不来见他,他也见不了谁。
这兴许也是他终究留下赵世碂的原因。
尤其当他看赵世碂埋头苦吃饭的时候,他身子不好,即便用膳也讲究慢条斯理,还吃得不多。但他喜欢看赵世碂吃,吃得痛快,吃相能反应性格与人生态度。
只可惜赵世碂也许不懂这些。
但他想拥有这样的人生,却没有。
他不由再伸手摸了摸赵世碂的头,心道:但愿这位自闭症小朋友能一辈子这般痛快而单纯、快乐地生活下去。
在他能护着的时候,他也会好好地护着。
赵世碂不解地抬头看他。
他笑道:“无事,继续吃吧。”
魏郡王来时,赵琮在歇午觉。
端午过后,他的生活总算又恢复到往日规律,早起上课,午后歇觉,醒来看书。只除了多一个自闭症儿童。
魏郡王站在福宁殿前,却突觉心酸。
赵琮明明是当朝天子,无论召见谁,无论谁要求见,应当皆在垂拱殿,在崇政殿。但到了赵琮这里,竟然只能在他的寝殿相见!
堂堂大宋皇帝,竟然只能在寝殿相见!
魏郡王不由叹息。他不比安定郡王,也不比先帝。虽都是太祖的孙子,但安定郡王与先帝的祖母是皇后,他的祖母只是一个昭仪。好在他是长孙,太祖待他很好。
先帝与安定郡王还未来得及长大,太祖便已去。他自知无天分,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况且本朝注重规矩,注重正统。他自觉做一个逍遥王爷挺乐哉,先帝登基前,有位皇弟造反,还未成功便被禁军斩杀。
他没好意思说,他当时快吓坏了。
因为是他偷偷告知先帝,那位兄弟有谋反之心的。
他亲眼见那位弟弟被杀,虽不是同母所生,到底骇人。
他其实一直也不是个胆大之人,但他为了正统,为了一些私心,终究做了一些大胆之事。也因此,先帝一直很敬重他。安定郡王是他看着长大的,要他说,安定郡王的死因很突兀。
一个郡王,说是亲征,哪能真要他上战场杀人?
哪会那么容易便死?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偏偏那时候先帝也病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人去查这事儿。赵琮与赵宗宁那时均还小,顶什么用?礼官急急地便将安定郡王下葬了。
他岁数大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就当给不成器的子孙积福。他们府里没比燕国公府好上多少,赵从德也是个没出息的,与孙沣那也就是不分上下,整日只知混在美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