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讲得很详细,也很通俗,他们一听便懂。
盐民们听到这政策,个个傻眼了。其他税收之类的倒也没在意,只听到能出盐场,就够他们大惊。
他们无论年纪,自出生便在海边,便在盐场中,从未想过还能做其他事。盐场也有外头的小贩来卖东西,告诉他们外头是如何。制盐辛苦,这些年来盐场一直有人往外逃。
可盐场皆在海边,想要逃出去如何难?几乎从未有人能成功逃出去过,被抓回来便是杖二十,杖五十,杖一百的也有过。
如今面前这位大人却说,陛下要放他们出盐场?
一位年轻汉子不可置信地问:“大人,您说,我们可以不制盐?我们可以离开盐场?”
赵世碂矜持点头:“正是,这是陛下的意思。”
于这些盐民而言,陛下当真是天边的人物,他们听罢,更是傻眼。
一位老汉又问:“大人,我这般年纪,也能出去看一看?”
萧棠笑:“无论年纪与否,皆可。”
下面“轰”地一声,立即讨论开来,赵世碂也不急,任他们去说。一旁站着的场官自听赵世碂说话起,就没回过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场官,自然也就是吃盐场的,吃盐民的。
陛下这么一改,盐民全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吃不着,也给不了孝敬,上头大人怪罪下来要如何?!
其实这些场官想得太浅,也想得太多,盐民是不会全走的,他们世代生活在此。便是有人出去,怕是过不了多久还将回来,毕竟他们只会制盐。况且,税收也好,兵役也好,于他们而言都是大差事。享受一项权利,便得完全抛却另一项,没有两头占的好事儿。
赵琮不是傻子,若盐民真走了,食盐由谁来制?赵琮还留有后招,他这番试验盐籍更改的目的,只是为了改善盐民的生存境况,让他们过得更好。
只是赵世碂此刻并不打算全部说出来。
他方才这番说明,只是要盐民们自己心中有个数,要他们知道官家的安排。若由当地官员来安排,谁知他们要如何添油加醋地与盐民说?
而反响果然很激烈,盐民们激动极了,恨不得立刻出盐场。
赵世碂倒也不急,凡事都得看上三日。
他今日目的已达到,见此情形,也不再多留,便欲同萧棠离去。
可笑的是,场官将他们送出去,腆笑着竟要往他们手里塞银子。
赵世碂笑:“你姓甚名谁?”
这是个巡捕官头头,咧嘴笑:“大人,小的姓王!也没个名儿,您叫我王大就好!”
赵世碂笑了笑,直接将王大腰间的腰带抽了,一把便将他的手捆起来,再冷声道:“公然贿赂朝廷官员,我倒要去问问知县大人,这该如何办!”
王大吓懵了,不待反应过来,已经被赵世碂用绳子牵住,捆在马背上,转身就往县衙而去。
萧棠也有些懵,他对于这位小郎君其实并不了解,一路过来,只觉得他言语有度,且长相俊朗,对他还算温和。萧棠暗自以为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还当他也是个文弱性子。方才他尽管不是十分赞同赵世碂的做法,但也未阻止,毕竟那到底是陛下最疼爱的侄儿。
没料到,仅一会儿,他就变了个人!
他哪里知道,赵世碂对他还算温和,敛起霸道,全是看在染陶的面子上,以及当年赵琮亲政时他那一回拥护的面子上。
他们回去的路上,遇上了闻讯而来的盐城县知县、县丞等一应官员,对方倒也想讨好,赵世碂直接将王大跟一包银子扔到知县怀里,微笑道:“盐城监到底是大宋最大的盐场,好生富裕,一个场官竟然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知县脸上讨好的笑立即变成苦笑,说不出话来。
赵世碂高坐马上,依然笑:“京中每年派发下来的盐本钱,便是上等户,一年也不过四十贯钱罢了。一个巡捕官这么一会儿竟能拿出五十两来?”
“大,大人——”县丞是个机灵的,正要开口。
赵世碂已道:“将人带上,即刻回县衙门!我向你们通传陛下的旨意!”
一听“陛下”二字,几位官员颤颤巍巍地就要跪,赵世碂却已往前行去。萧棠正要走,被知县死死拉住马,作揖哀求道:“这位大人,不知大人是京中哪位相公?”
萧棠长得倒是和睦的,人也和睦,只笑:“相公不敢当,我乃御史台侍御史萧棠。”
知县的腿立刻一软,即刻跪到地上。这可是专门弹劾官员的侍御史啊!又是当年拥护陛下亲政的萧棠!天下人人尽知他是陛下的心腹!这可如何是好,忽然就来他们盐城县,先前一点儿通知都没有,他抖抖索索地拱手:“萧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啊!!”
“知县大人请起,陛下的旨意要紧,快随我一同回县衙才是。”
知县连连点头,却又想萧大人这么有面子的人,却还要落后半步于方才那位大人,不知那位大人又是何方神圣啊!
要死也得死个痛快,他继续哆嗦:“萧大人,方才那位大人——”
萧棠知道他们心中怕,倒也不拖延,继续笑道:“那位是咱们陛下的侄儿,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君。”
知县跟县丞等人全部跪在地上不敢动了。
萧棠拉了拉缰绳,声音倒是温和:“诸位快些吧,天已将黑。”他说罢,往前去追赵世碂。
知县大人满头是汗地爬起来,带上人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