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踏下警用面包车,就看到老胡一张阴沉的脸。然后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李斌的班结束以前能结束的工作。胡大一拍拍我的肩膀。我无声地点点头,开始穿塑料工作服。我走下山坡,这里是公园最最荒凉的角落,平时人迹罕至。夹在公园院墙和土山之间的这一侧全是乱石,警官们正在徒劳地寻找有价值的脚印。我小心不要踏到比较完整地泥土和比较光整的岩石,那都是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地方。
“箐莎私立中学…哼哼…”胡大一摸着自己的方下巴,眼睛望着远方不知什么地方。身后是同一组的副手陆凉警官。
“有身么特别的?”我问,“对我来说,尸体就是尸体,真相就是真相,不管他原来是富贵人家读私立学校的学生,还是在普通中学念书的工人的儿子。有什么背景介绍吗?”
“应该说,这个下雨天对14岁的陈天青来说是很不幸的日子,”他念道,仿佛在读什么二流剧作家的台词,“早上起床迟了一点,忘记带历史作业。中午饭也不合胃口,所以和同学一起到麦当劳吃了汉堡。但是下午的活动课因为雨天而取消大概是他今天最大的打击。不过午后雨渐渐小了,最后竟然停了下来。所以在银锄公园的地理活动课――军事地图学实习最终得以进行。这是他今天幸福感的最高点了吧。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戏剧性的情节――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嘴边浮出一丝猎犬开始追杀的微笑,“他被杀死了。”
“贵族学校的子弟也要军训吗?”我问。
“那倒不是,”陆凉答道,“是一门课外运动,每个人拿着老师给的地图去寻找事先藏在公园角落里的一样东西。通常是铅笔什么的。主要是训练看地图的能力。也让他们趁机游玩一阵子。东西都藏在相对比较隐秘的地方。不过据老师说陈天青肯定是误入歧途了。这一带什么都没有。”
胡大一催道:“喂,你不是很爱玩‘犯罪剖析’吗?来剖析剖析吧。”
“那不是你们的事情吗?”我说,“为什么问我?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我看这象…”他用笔慢慢挑开盖在尸体上的塑料布。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该死!你觉得象什么?”然而他卖起了关子,笑而不答。
无论是谁,出于什么原因,要杀死这个男孩,这么多刀肯定是多余的。仿佛有一个蹩脚的屠夫,用不称手的刀在男孩身上做了一番练习,然后丢下满地的鲜血和尚未断气的男孩扬长而去。因为喉咙被割破,气管被割断,男孩无法发声呼救,只能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留下新鲜的血痕。然而,在爬上山坡到达有人能看见他的地方以前,死神结束了他的痛苦。
陆凉轻声叹道:“天呀,魔鬼的手笔…”
“这…拍了多少张?”我问,开始担心带来的胶卷不够。因为需要拍的东西太多了。
陆凉回答:“2卷。包括所有血痕、近景、中景、周围环境,甚至墙外。”见我伸头去看院墙,他接着说,“不用费心了,不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雨天走路的人脚上不可能没有泥,而墙头都是干干净净的。外面是交通干道,公园里人虽然少,但是不可能有人浑身是血地走出去而不被发现。”
我把男孩的尸体翻过来,顿时感到胃部痉挛,仿佛有人重重地一拳打在我腹部。那男孩校服外套里穿着的,是白色的高领薄绒套头衫,尽管染透了血和泥,仍然可以看到胸前印着“sr”。突然间我的手没有来由地颤抖起来。仿佛那蜷曲的指节就是来自今晨我在某高级公寓里见过的、紧抠着沙发坐垫的那一双手,一样苍白,一样绝望。什么东西烧灼着我,让我呼吸困难。
“哈!”胡大一笑道,“近来法医中流行低血糖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顶回一句,“反正拍过了,就这样用塑料布全包起来抬进车里送回803去解剖好了。你为什么我到现场来?又有什么第六感觉了?”
“我看…”他眯起眼睛,低下头,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说,“这是系列谋杀案的开始,动机和性有关。”说完,保持着神秘的微笑,等待我的反应。
“你他妈的吃饱了撑着?”我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美国?每个人都有车?有枪?有独立的住宅?从小能看到春宫带?你这么希望我国在这个方面开始赶超世界大国水平?什么居心啊!我看可能性很多,你说的到现在为止一点依据都没有。”
“所以我需要你。那个变态可能一边看那男孩垂死地往坡上爬,一面兴奋地自慰。来,找着看。我打赌这个山坡上有jīng_yè的痕迹。”
“你…”我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阴雨天,山坡上地面很杂乱,还有灌木,雨断断续续地下,现在又已经接近黄昏,让我上哪里去找jīng_y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