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婆长叹一口气:“是。婆婆老了,即使我觉得你眼光很差,却还要相信你。走吧走吧,过几日要苦了你了。”
肖十六在一旁埋怨:“婆婆,我才是最苦的,你们有什么话不能里面说。”
阿魄目光深邃地看了眼肖十六。
肖十六注意到阿魄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邱灵赋说的没错,这所谓互相尊重不闻不问的逍遥生活,也不过是众人各怀心思的借口。
这白家剩下的人,每个人都有秘密。
本是平衡着端着一碗水,彼此安静处着,却被邱灵赋这生硬狡猾的一粒沙石打破了。
阿魄弯腰进了洞中,他一进来,就把身后的光遮掩了一半。
但这洞内的样貌,他不必借助光也清楚,这洞口两丈处的地面,有一个仅容一人身通过的洞。
阿魄跳下去,手脚熟练地撑住那粗糙的四壁,一点点往下挪动,在这个地方若是没有结实的肌肉控制身体,人可能会坠下。
三四丈倒是不深,只是这洞又不太窄,要是任由身体跃下,恐怕到了地面已经被磨蹭得血肉模糊。
阿魄显然对此处已经十分熟悉,他的双脚很快落在了地上。
地上是干草,但已经被外人带来的雪浸湿了。但越往里走越干燥,光线也越明亮,人也越暖和。
火是才生起的,但有光的地方总显得更暖和。
在那最明亮最暖和的地方,他第一眼就看到邱灵赋。
这个人就算穿着一身灰暗破旧的粗布衣,整个人也是光彩夺目。再多个性鲜明高谈阔论的人站在他身边,他也能把他一眼望见。
这人像是那诞生自纸醉金迷街市的精怪,浑身上下外露着一股子七情六欲的味道。
但这七情六欲却有着不疯狂不噬人的伪装,清澈得诱人亲近。
就像是这世间许多自圆其说的荒谬借口,让你名正言顺地厌恶着清规戒律,理所当然地去接受罪恶,理所当然地去做一个人。
光是朝着那人望去一眼,便让阿魄心神激荡,忍不住往罪恶处遐想。
他是唯一能够理所当然能看着这人往罪恶里想的,因为他是唯一尝过并拥有了他美好的人。也正是他,诱使这人身上的欲-望之气更为昭然。
邱灵赋正与沈骁如交谈着什么,注意到阿魄看来的目光,还闪烁着眼睛往这边笑。
然后笑着那目光又转回到沈骁如身上。
他在对沈骁如笑。
阿魄忍不住道:“过来,邱灵赋。”
邱灵赋却当做未听见,与沈骁如又多说了几句,还暗中递给了她什么东西,才慢慢走来。
阿魄低低问道:“你给了她什么?”
邱灵赋笑道:“你猜猜?”
阿魄借着两人的衣服厚重,偷偷用粗糙的手指握住邱灵赋的手,又顺着那手滑向他的手腕。
他轻声:“我费了好大劲,才讨得两个匕首,你给了她什么好东西。”
握着手尚且是发乎情止乎礼,但再往里就意味着这礼也不要了。
阿魄眼睛含着笑,正在观察着他。看他神色顿变,又刻意摩挲着他的手臂内侧。邱灵赋呼吸一紧,一个激灵便把手收回。
知道他这是故意在挑拨他,邱灵赋却不讨厌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瞪着他,又气急败坏低声道:“我没有给她什么,不过是物归原主!”
阿魄手指还留着那人皮肤上的余温,他笑道:“你把那个玉佩给了她?你怀疑徐老伯?”
邱灵赋道:“我怀疑所有人。”
外面风雪声已经听不见,零散行走的几人也都聚在了一起。但大家聚在一起相顾无言,只闻柴火的劈啪声,反而有点冷清。
肖十六从外边带回一身寒气,也带着外边风雪呼啸的热闹:“好了好了,终于暖和了些,今晚就在这睡一晚?”
“这地方我这老太婆可睡不下。”柳婆婆道,“继续走。”
邱灵赋道:“继续走?”
他往这山洞看了一圈,却看不清这洞中的情况。
因为众人围着火,这周围的洞壁便被几人硕大黑影子遮掩许多,他看不清这洞里的秘密。
邱灵赋回过神,只见柳婆婆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她把视线慢慢收回那火中,往里边丢了一块木头,慢慢烧着,让那木头自己燃起来。
“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一下会很辛苦。”
那块木头把旺红的火压去了一半,火苗从它四周包起,一点点把它烧红。
邱灵赋注意到,那木头被削得平整,像是从某件桌椅上拆下来的。
夜深了,凉月如水。
这样的夜晚,独自照到月光难免会让人感到寂寞,所以江湖人还在喝着温酒,而律己者已经将窗户关严实。
许碧川也是律己者中的一个。酒喝多了会糊涂,他一刻也不能糊涂。
但此刻他也没睡,他坐在桌旁,那桌上沏好了两杯茶,在月光扫落的窗影之中侯着。
他坐在其中一边,喝着茶慢慢等着,一杯又一杯。
月光从茶上流过,那杯无人品啜的茶凉了。
突然之间,那落在月光里的茶被一片阴影所笼罩,不过一瞬间,那窗影重新晃在茶杯里,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窗户没有半点声响,这寂静也没有被任何一丝声音所打破,这屋内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从衣衫到容貌,都和月光一样苍白的人。
许碧川笑道:“你来了。”
邱心素看那桌上一杯热茶一杯冷茶,慢慢走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