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修长纤瘦,肤色白皙,却不似女子那般柔软细腻,而是指节匀称,一看便知充满力道。指甲是温润的粉色,修整地整齐干净。白胤越看越喜欢,翻来覆去地把玩,倒是忘了看风景了。
云韶静静地看着半山腰的云岚,滚滚的云海翻腾,在初升的朝阳映衬下,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天舫的山巍峨壮丽、连绵不断,大概是登高望远,便一览众山小了,从这里还看得见侧峰的细节。
不愧是神明,创造的事物自成一界,同幻境简直不可相提并论。幻境只是力求逼真,让人忘我。而创界则是直接造物,所见所处皆是真实,何来逼真之说。
借用佛家言,一花一世界,此刻眼前的一切虽然浩瀚无边,但在外界看来,说不定只有芥子尘埃般大小。
此处想必不止天舫,过了山下结界,还有熙熙攘攘的尘世。
只有一点区别。
万物有灵,人和飞禽走兽,只要是生命,都是不可复制的。哪怕这里和外界再分毫无差,都不会有真正的生命。也即是说,这里无论如何热闹,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师父,”白胤打断沉默,“记得每年这个季节,师父都会在后山埋上几坛酒。”
云韶收回目光,淡漠的目光落到白胤的脸上。
“师父虽然年年都会酿酒,但肯拿出来同人分享的时候倒是不多。尤其是对三师伯,更是藏得严严实实。每回都是捉迷藏似的,你藏,让三师伯满山找。再被三师伯得逞过几次之后,师父竟然将酒藏到了三师伯的仙府外,埋在了松树下。
只有那一年,三师伯急得上门同师父理论,浑然没有往日那谦谦君子的风度。师父却悠然一指,说‘远在天边,近在师兄自己的眼皮底下’,三师伯竟也听懂了,回头就去挖自己仙府去了。”说到这,白胤自己也忍俊不禁。
“弟子知道,师父藏酒之于三师伯找酒,不过是个乐趣罢了。师父每次酿酒,总会留下三师伯的那一份,三师伯自然也是心照不宣的。每次见到这样的师父,总觉得分外可爱,多了不少红尘气。”
大抵是修仙大道之中,万事看淡,人情愈发冷漠,这份同门情谊便显得更加珍贵了罢。
白胤说,“以前,我总会想,如果你我不是在天舫,而是在俗世之中,没了这层身份的束缚,会不会师父今日已经心甘情愿?”
云韶默然,他已经愈发不愿开口了。
明明他才是被关着的那一个,可是白胤时而显得无比隐忍退让,倒是给了他一种白胤才是受害者的错觉。
“师父……”
云韶终于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被酸地有点受不了,“白胤,你一个男人,能不能不要整日那般矫情?”
白胤:“……”
白胤盯着云韶的脸,好一会才压下火气,温声道,“师父今年还酿酒么,要不要弟子帮忙?”
语气倒是十足十的谦卑,但到底还是带着上位者的威势,说出口便不容拒绝似的。
云韶被打搅了看风景,心情愈发烦躁,“早就戒了。”
这个回答倒是完全出乎了白胤的意料。这么多天以来,云韶的确是滴酒不沾,白胤原先以为他是不愿意碰自己送来的东西,现在看来,竟是不喝酒的缘故么?
白胤奇道,“什么时候戒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云韶此言略带深意,说罢,也没再去看白胤,自己回房了。
白胤目光微敛,若有所思。他知道再待下去,云韶怕是更加不待见他,便离开了此界。
白胤虽然应承了云韶,不再为难天舫诸人,将拘着的魂魄都还了回去,但这样一来,此界未免太过空旷。他怕云韶觉得无聊,便放了青英进来同云韶玩耍。小青鸟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跟随他几乎千年,心思单纯无邪,虽然没什么心机,但忤逆他的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一来,小青鸟也极为喜欢在天舫的那段日子,在此界怕是如鱼得水,是不愿离开的;二来,即便是他有心帮云韶脱困,也无能为力。
云韶看见青英,眼中果然多了些暖色。
便是看见只鸟,都比看见他开心,白胤掩门,无奈地离开了。
云韶前两天那一句“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让他上了心。的确,在他苏醒之后的一十二年间,云韶身边发生了何事他是不知道的。
白胤想这些的时候,正在和小青鸟说笑的云韶忽然感觉后背一凉,莫名有种不祥感。
果然,第二天,被白胤一脸阴沉地按倒的时候,云韶都是一头雾水的。
白胤咬牙切齿地在他凸起喉结上啃了又啃,一副恨不得咬断他的喉咙的模样。
“你发什么疯?”云韶惊讶道。
“昭其还动过你哪里?”白胤恶狠狠地摁着云韶的肩膀,嫉妒地快要发狂。
云韶一看白胤的脸色,发觉他竟是都知道了,下意识便问,“你去过下界了?”随即他立刻想起了那天白胤离开时的神色,原来是因为他那一句话。
云韶简直欲哭无泪,他话中所指和白胤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怎么知道白胤竟然能想到下界调查之前的事情,真是自讨苦吃……
一想到他现在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有可能被那个人抚摸过,白胤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杀意。他守了云韶十一年,在这十一年中,他是以怎样的目光看着云韶……若不是有结界阻隔,后果当真是不敢想。
小青鸟还在山下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