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从此被割成两半。
娘的身影被隔在门外时,廖乾终于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扑到门上,疯狂地想打开门——留他一个人下来算什么事?!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踹,打,摇……
统统没用,他打不开密室的门。
密室的门是在两天后被打开的,两天不吃不喝的廖乾坐在地上,看到穿着九州钱庄衣服的一名中年人站在密室门外。
那人是九州钱庄的一位秘密长老。
“我爹呢?我娘呢?”
他问。
长老没有回答,带着他走到了地面——庄子已经焚毁了,仆人的尸体与一些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那些黑衣人都戴着铁面具。
他看到了老爹和娘。
老爹倒在地上,身上ch-a着刀。娘握住了他的手,也倒在地上。
他们死了。
——纨绔子弟的廖乾从那一刻也死了。
活下来的,是不敢跟着娘走出密室的懦夫廖乾,所以他从此市侩且怯弱,浑浑噩噩地活着,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想。
但是事情不是不问不想就会结束的。
在廖乾以为自己会当一辈子算钱的九州钱庄弟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的时候,并州的青冥塔出事了,他看着城变成了死城。
然后就是周文安,那个世界里只有九玄门只有他师兄师姐的青年,他对着他大喊,让他跑。
廖乾曾经瑟瑟发抖地看着老爹与娘走出去,他不想再当懦夫了。
所以他背着周文安冲出去。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周文安最后还是死了,明明他有机会握住刀,不用周文安那么惨烈地死的。
他到底只是一个懦夫。
跪在囚荒塔外的白骨堆上,他抽着自己的耳光,歇斯底里地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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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乾手中有宿神刀。
这件事打破了柳无颜与明心和尚原本的计划。
他们此次前来齐秦王朝本是为了抢在那些人之前拿到山河卷的残卷。
现在计划不得不再次更改。
廖乾的父母很有可能是古氏十八的人,他们死于金唐暗卫之手。但是,如今廖乾却死于九州钱庄弟子王敬之之手,这就让人不由得在廖乾父母的死因上画个问号。
这件事透出来的古怪让人心生不安。
商议之后,明心和尚将山河卷交与柳无颜,由她前去寻找残卷。而明心和尚则留下来,与廖乾一起,沿着王敬之这条线,探查林长老的每月收一次的货中藏着什么秘密,从林长老的身上再一次往源头探查——林长老便是当初带廖乾出密室的那名九州钱庄长老。
在屋外,明心和尚将山河卷的残卷交给了柳无颜。
收起残卷,柳无颜刚要离去。
“柳无颜。”
明心和尚忽然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喊了柳无颜的名字。
柳无颜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夜深,天上却有着毛毛的月亮。
今天大概是月中。
穿着灰扑扑的年轻和尚站在蒙蒙的雪一样的月光中,望着她。年轻和尚的脸上不再有以往的针锋相对——这个时候的明心和尚恍惚地让柳无颜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着心事,眉眼带着对很多让人不懂之事的悲悯。
以往他们总是互相看不顺眼,梵音阁与合欢宗吵了那么多年,间隙代代相传。因为柳无颜一直以来都没注意到,身为佛子的明心和尚,其实面容生得俊秀。
柳无颜想起囚荒塔传送后她昏过去了,醒来前听到的模模糊糊的念经声。
当她睁开眼,只看到年轻的和尚盘膝坐在远处,闭着眼,一副万事不挂于心的样子。
“什么事,死秃驴。”
明心和尚的法号在嘴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喊出来,柳无颜扛着刀,微微扬了扬眉,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明心和尚看着扛着刀的女子,她束着高高的马尾,眉眼带着刀锋的锐气,是禅中说的,那种心里怀着太多无法化解的愤仇的人。
是佛家说的不可渡的人。
“小心渡鸦。”
他摩挲着佛珠,沉默了许久,说道。
话出口的时候,夜风吹过,柳无颜不再停留,转过身,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