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火焰爆发开来,滚火在漆黑的天幕上燃烧起来了,整个空间都颤抖起来了,风声凄厉且震耳欲聋,王城之下的黑水沸腾起来了。恐怖的,令人战栗的威严在这个寂静深黑的空间中爆发出来了。
但那已经不是帝王归来的威严了。
那是绝望的狂怒。
是在无法阻止的终焉到来时,发出的悲鸣。
脚下的王城颤动着,脚下坚硬的岩石一寸一寸地龟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缝遍布大大小小的街巷,不仅仅是神庙,那些长街两旁的石房也开始一座一座地崩塌了。风狂暴地奔走在这座凝固着纪元与岁月的奇迹王城中,发出狰狞的咆哮。
风声中,是漫天的火。
金色的,将整个世界燃烧起来的火。
天穹碎裂般的声音,天空中的王座在划出金色轨迹的一箭中彻底地崩碎。于是天空中就像划过流星的阵雨一般。一团一团的火球在漆黑的天幕中划出长长的,惊艳的弧线,然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重重砸落在原本就已经开始崩解的王城中。
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火焰就这样彻底地燃烧起来。
从火焰中诞生的白帝铸造起的黑色王城,如今正在火焰中轰轰烈烈地毁灭。
这个漆黑的世界,在此时此刻如此瑰丽。
瑰丽到让人不能呼吸。
这是灭亡的悲歌,天地具毁。
在囚荒纪元中,时光回溯看到的景象浮现在叶秋生的脑海中,他在这金色与黑色交织的世界中,瞳孔印着握着长弓的青年,青年的眉眼被火光映照着,如同在岁月中凝固成画。
囚荒塔中,他见到握着长弓的白袍人逆着人流而上,sh-e出泯灭王座的一箭,白云中的部落之国在翻滚的不死火海中,轰然毁灭。那古老的画面与眼前的一切重叠起来了——眼前这在漆黑世界中,在金色火海中毁灭的白帝王城。
叶秋生知道了当初看到的幻像里,sh-e出那一箭,面容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人,是谁了。
朝歌百里,牧之东陵。
百里百里,古氏十八中最神秘的百里啊!
sh-e出那一箭之后,百里疏踉跄着,脸色惨白,一口血喷出了出来。他以长弓为拄,半跪在地。一团陨石般的火球从天空中坠落,砸向他们三人站立的地方。
叶秋生喊着百里疏的名字,百里疏转过头来。
在金色火球下落的辉煌中,百里疏看到叶秋生向自己跑来。
他抓住百里疏的手腕,连带着扯着陈葛光一起,用尽全身的最后力气向掠出去。叶秋生顾不上考虑向哪里跑,带着两人冲出火球下落的范围。刚刚冲出去,就感觉背后一阵灼热——那种太阳在背后坠落的灼热。
“去正殿。”
百里疏咳嗽着,咬牙站起身,和同样j-i,ng疲力尽的叶秋生一起抓着陈葛光朝着神庙摇摇欲坠的正殿冲过去。
整个空间,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崩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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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正殿中,巍巍的梧桐神木破碎了,倒在地上,虬龙般的树枝上上燃着微红的火。
阿萨大口大口地咳着血,长刀ch-a进深厚的岩石中,半跪在地。
他一身鲜血,苍白的头发染着血,也燃着火焰。他的虎口已经尽数震裂,握着刀的双手颤抖着——他再也不能挥刀了。
身边是倒下的梧桐神木,头上是不断砸落的黑色岩石。然而阿萨嘶哑着声,仰起头笑了。
蜉蝣要怎么撼动大树呢?
阿萨记得年轻的时候,师父曾经这么问过他这么一个问题。
不知道啊。他回答。因为怎么看都是很绝望很渺茫的事情。
朝生暮死的蜉蝣何等地渺小,这样子的蜉蝣,怎么能够撼动大树呢?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师父笑了笑,说,很简单啊,把所有的一切都拼上去就行了。
把一切都拼上去就行了。所以拼上将近百年的时光为了一个布局在黄沙漫天的大漠中跋涉;所以拼上自己的过往曾经隐姓埋名,所以拼上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良心。
所谓的天机谷啊,就是由他们这样一些,不择手段的人组成的。
阿萨把一切都拼上去了,所以最后蜉蝣撼动了大树。
神庙颤动着,神木倒下的时候,阿萨听到了神庙之外,天空之上,那仿佛苍穹破裂的声音。看起来成功了——这个白帝埋骨的空间被彻底地毁去了。
“真厉害啊。”
阿萨轻声感叹。
他抬起头,看到踏进这正在崩塌的神庙中的青年。
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灼目的金色长弓。
——如果时日想要复生,那就重新把它sh-e下来好了。
在瓜州鬼城的夜晚中,只有阿萨与百里疏两人的帐篷里,那时候还做金唐文官打扮的青年这么说道。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很轻。
——明白您的意思了。
阿萨看着青年缓缓取出放在身前的长弓,于是他恭敬地低下了头。
阿萨是天机谷的人,他奉宗门的密令离开了在巨谷云雾之中的天机谷,远走到克拉卓玛的大沙漠,当起了布依克族的阿萨,隐姓埋名,就为了彻底摧毁白帝的复苏。
而在阿萨还没有离开天机谷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百里疏一面。